第139章 出落(2 / 2)
“拉家常?有这必要么?”见月娘怪异而小心地望了他一眼,荣帝有些尴尬,他怎能告诉她因为时间仓促,都顾着燕婉良时。
月娘:“从前王爷还在的时候,就算有众多姬妾一同服侍,得了空总会到娘子的正房说体体己话。”
荣帝:“他们都说些什么?”
月娘想了想,认真回道:“琴、棋、书呀、画的,王爷擅绘,娘子爱写字,经常一块吟诗作赋……”
荣帝怒:“闭嘴,谁让你说这些的。”
……
贞王与希希相处的情形,他并不多见,但三年前他在江南贞王的别苑养伤,无意间却撞见过一次。
江南二月,草长莺飞。
贞王建在江南的别苑,有别于皇家园林雍容大气,虽伤于精巧,却步移景异,十分雅致。他躺了多日便在侍从的搀扶下到小花园散步。
因身上带着剑伤,荣帝只能走走停停,恐撕裂初初愈合的伤口。
园中临水的几株棠梨开得极好,落英缤纷,碧绿的池水上浮着一层洁白的花瓣儿,令他不由忆起多少年前也是这样早春的天气,清溪江旁数百亩梨花开得艳,他曾牵着希希的手从花下走过。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早已没了她的音讯。
她应该嫁人了罢!
既然都断了,决绝的话也说过了,她再不会痴痴傻傻的等他了。他这样想,心中虽是无限惆怅,但也觉释然。毕竟,他们有属于各自的路要走。
荣帝一面想,一面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路漫无边际的往前而行。却不曾想,那小路通向临水而建的一座水榭,有男女相悦的笑声阵阵传来,十分熟悉。
贞王言笑晏晏自不必说,膝上还坐着个女子,他握着那女子的手,两个人专心致志应是在吟诗作赋,荣帝见这情形,只觉二人郎情妾意,自是不好惊扰,转身便欲静静的离开。
忽听得贞王向那女子说道:“玉儿,本王已经向皇上请了旨,待皇上好些就会册封你为本王的正妃。”
“一切但凭王爷作主……”
玉儿,哪个玉儿?是希希吗?为什么那么像她的声音?
荣帝连忙转回身,彼时希希恰好坐起身替贞王沏茶,见大丛大丛的棠梨花下立着几个人,又看不真切,只得红着脸躲到贞王身后,娇嗔道:“王爷,有人在看着。”
“怕什么,都是要做王妃的人了,”贞王听闻先是温和地一笑,将她从身后拉了出来,又向荣帝等人立着方向问道:“来者何人?”
后来的情形避不过,荣帝不动声色的应了应。贞王极其恭敬的上前行了大礼,希希及王府一干姬妾也随了贞王向他磕头请安。
他方看清希希。
此时的她早已无当年离开时悲凄的形容。盈盈立于贞王身后,端的是恬静之容,便是与他四目相交,抿嘴一笑,那样平淡安稳,仿佛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相识过。
“本王要陪圣驾,你且先回去。”
“是,”她柔声离去,自那之后,他再不曾见她,只是一闭上眼,总浮现着她淡雅的身影,在和暖的阳光下,她坐在贞王的膝头,淡然的向他一笑。
依旧是昔日清雅的形容。
她曾红袖添香伴他左右,曾吹气如兰与他相谈甚欢,曾给过他的所有的似水柔情,如今却陪在贞王的身边,真不再属于他了。
在希希真正放下之后,荣帝有的根本就不是释然,他独立于风景如画的王府别苑,只觉心中那份怅然若失,像春草一般不可遏止的疯长……原来骗不了的是自己的心。
荣帝掀帘子行至大案前去翻贞王奏请册封希希的上疏:自臣元妃亡故后,如折连理之枝,兹有内阁大学士之女希氏年二十入侍藩府,德言容工、无不敏慧端和,着请今上册其为继妃。
她虽嫁的还是他们慕容家,却已不再是他慕容宏烈的女人,在他写下准奏二字之后,希希就将永远的属于他的皇叔,属于另一个男人。
她果真如他所愿,就这么断了过去。他却失去了才知道珍贵。
可如今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看花落水流红,闲情万种,也只能无语怨东风……偶然忆起,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荣帝想要珍惜。
相府
希希备了礼,坐上轿子去相府参加沈天放的婚礼,奈何前来观礼的朝庭大臣及亲贵太多,只差没将相府的门坎给踏破了,她只得命内禁卫调转轿子改走后门。
如今伺候她的,全是荣帝的近侍。希希每走一步,都不能脱离内禁卫的视线。起初的时候,她非常抗拒,被眼线这么盯着与在宫中何异。
但她一想到至少还能够自由出入王府去见想见的人,还是强过被困九重宫阙,便也逐渐开始习惯了。
“聪明,就知道走后门,才带你走过一次,连秘密通道都记得。”虽然沈天放最后无法迎娶冯表姐,她也没能如愿嫁给荣帝,但她与沈天放却成了青衫之交。
“差点就改嫁到你们家,能不认认这门吗?”
见希希舒展了眉头,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沈天放才要拽过希希拖她去看他新炮制的丸药,忽见希希身后立着四个衣帽周全的小子,明明是王府轿夫的打扮,却骨骼精奇、异常强壮,因嘿嘿两声冷笑道:“还带着尾巴。”
希希苦笑:“你以为是我愿意的。”
沈天放忽然捉住希希的手,故作亲热道:“咱们气气那个穿黄道袍的。”
“仔细他扒皮了你的皮,”希希口虽如此,却并不曾抽回手,而是大大方方的由沈天放牵着进了天骄阁。
天骄阁是从前荣帝与沈天放一同居住过的地方。自荣帝迁出相府之后,沈天放便将从前荣帝住过的屋子改成了药房,成天窝在药房内研究岐黄之术。
沈天放:“我最近研究了一种药酒,以淫羊霍炮制,以后穿黄道袍那个不行了,我就献给他,保准加官进爵。”
希希闻言噗嗤一笑:“有功夫在这儿琢磨春药,你这新郎官儿还当不当了,看这时辰新娘子的花轿应该进门了罢,既然都应承下来了,还是要将表面功夫给做足了。”
“我宁可娶的是你。”希希知道这几年沈天放过得极为艰辛,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让他太伤感,便学着冯太后惯常的动作,往沈天放的额前一戳:“可惜本王妃瞧不上你。”
“那是,咱们希希是谁?堂堂江南贞王的王妃,岂是我这小痞子能高攀得上的……”沈天放作了一个杀鸡抹脖子动作,惹得希希掩了小口。
直至此时,两个人方会心的一笑。其实,不是论是希希,还是天放,都是想让对方能够快乐一点。
天放:“每次见到你,我总想起咱们从前那些日子,那会儿你见了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哪像如今,行事作派都越来越厉害了。”
希希:“我知道,你是在笑话我变成泼妇了。”
“以后你要更厉害点,别像我,总被人欺负。”天放有许多话想对希希说,可才说完,心里便懊悔不迭,这话不仅揭了希希的伤疤,也捅了自个儿的痛处。
希希清艳的面上很是黯然。
她想起在静心苑,曾以极其粗鄙之言辱骂过荣帝,甚至扇过他的耳光,损伤今上的龙颜。更兼之前在贞王府,她为了争宠还作过违心的事……早已不复当初。
希希:“是啊,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以前,我好像,没这么凶巴巴的是不是?可我不凶的时候,却总是……”
望着希希眸子中隐约闪过的泪光,天放从袖中取绢帕塞入她的手中,歉意道:“对不起,我这人痞惯了,想说一两句好听的,总是越说越糟糕。”
希希破涕为笑:“对,都是你不好。”
“爷,该更衣了,新娘子等着拜天地。”
相府的管家领着奴仆上前打千儿,天放看了眼置于药房正中的西洋自鸣钟,见吉时已到,凉凉道:“希希,我又要娶妻了。”
天放又要娶亲了。
每次都不是他想娶的人。
头一回是他的父亲沈相作的主,这一回却是冯太后作的主,她这么做可真是很伤人,希希想要上前拉住沈天放,想告诉他既然不想,就不要太勉强自己。
天放却大步走了出去,伸展开双臂,在管家的伺候下换上喜服、戴上红花,不过片刻,便焕然一新。
他本就生得人材出众,穿着簇新的喜服越发显得面如美玉、鬓若刀栽,真有几分俊俏新郎官的模样,看得希希心里一阵发酸。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那药是替我自个儿准备的,要不今儿晚上新娘子就得独守空房了。”
见沈天放拔了塞子,将那以淫羊霍炮制的酒,咕噜咕噜直往口里灌,希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想起冯太后往日总种行为,希希很是替天放不值,她追了上去,终于说道:“天放,她早已不是她,根本就不值得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明明知道她早已不是她,明明知道此生已是无缘,就连痴心如希希也已改变,可只要他沈天放活在这世上一天,对她的心就永远不会变。
没有值得与否,只有心甘情愿。
曾几何时,希希亦曾如此待荣帝,只是在那以后,她却不知是何时弄丢了自己……
待新人交拜天地后,按大瀛的风俗由媒婆及傧相引入洞房行坐床、撒帐之礼,又是一番顽闹,直至宾主尽欢,众人陆续散去,希希方欲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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