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2 / 2）

“独孤伽罗~你爹娘名声在外，可是出了名的美男子美妇人~哀家本想着，独孤如愿的女儿必是倾国倾城~如今这一看，恐怕只能感叹岁月无情了~”</p>

“大姬说的是，”那宦者谄媚的凑了过来，说道</p>

“算来独孤伽罗应该还不到三十岁，可是这一比，真是比大姬老了十岁不止~您看看她脸上的沟壑~啧啧啧~”</p>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三个人一唱一和，心觉十分无聊。</p>

陆令萱见我仍是没有回音，终于面露不快。她甩开了骆提婆的手，走到了我面前。我神色淡然，全然无视了她。她突然双目圆睁，抬手给了我一巴掌。</p>

啪……</p>

这一掌力气很大，显然陆令萱是卯足了劲，要给我个教训。</p>

“夫人！”梅子惊叫。</p>

我的脸被甩到了一边，却并没有动气，我抬手捂住了半张脸，重新回过了头</p>

“这位夫人，如果你此番是来羞辱妾身，那便请回。妾身并非不谙世事，比你更为恶毒之言，妾身也并非未闻，如此怕是伤不了妾身分毫。如果夫人还有其他事情，那便请直言，妾身洗耳恭听。”</p>

“哼！哀家此番来，便是想看看你这个出身贵胄的女人，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可一世！看来传言非虚！”陆令萱冷言到</p>

“不过如今你是在齐国，哀家有足够的时间让你看看，如哀家这般的人，是如何将你们这样的高门大户踩在脚下的！”</p>

“……”我闻言，轻笑道</p>

“妾身只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夫人如果想将妾身踩在脚下，实在是易如反掌。齐国有那么多您所谓的高门大户，将他们扳倒，才能让夫人真正的扬名立万。”</p>

我上前一步，轻言道，</p>

“更重要的是，如今你我皆身处乱世，自保为上，切不可为了一时意气而断了自己的后路……”</p>

陆令萱听罢，嗤之以鼻的笑了一声，说道</p>

“笑话，哀家何时需要你来保？”</p>

“……”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不再多言。</p>

“皇上驾到！”正当陆令萱要大动肝火之时，却听门外小宦者尖利一声，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只有陆令萱仍是站着。</p>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慈祥的笑着回过了头。</p>

“大姬！”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男孩跑了进来，一下子扑进了陆令萱的怀里。</p>

“皇上这是怎么了？脸上这么脏？”陆令萱像换了一张面孔，好似一个阿娘慈爱的责备着自己的孩子。</p>

高纬仍是抱着陆令萱不松手，眷恋的把头埋进了她的怀里。陆令萱尴尬的笑着，拍着他的后背说道</p>

“皇上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天天赖在大姬怀里了~”</p>

“不要！”高纬撒娇着说道。</p>

我看着眼前的这对“母子”，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p>

高纬并非一人来此，他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男子。一个似乎年过花甲，一身文官官服，极其和善，一身儒雅之气，却是紧闭双眼。另一人仍然身着戎装，一看竟是高长恭。</p>

他一脸严肃的看着高纬和陆令萱，见我望向他，尴尬的向我微微点了点头。</p>

我见高长恭来，安心不少。没想到，他可以自由出入后宫。</p>

那年龄稍长的文官虽是看不见，却好似可以知晓殿上发生的一切。他见高纬一直抱着陆令萱不放手，讨好道</p>

“皇上……大姬就住在宫里，您想见她随时都可以……可是您看，这俘虏……”</p>

老文官寻着我的方向来。</p>

陆令萱听罢，也顺着那人的话说道</p>

“祖使君说的对，等处置了这女人，哀家再陪着皇上可好？”</p>

高纬仍是不情不愿，然而他似乎愿意听那老文官的话，还是从陆令萱的怀里抬起了头来，一脸的不耐烦。</p>

“起来吧！”他没好气的抬了抬手，周围的人总算是松了口气，站了起来。</p>

他看了我一眼，指着我问道，</p>

“这女人就是俘虏？”</p>

“回皇上，这便是兰陵王带来的俘虏。说是周国逆贼独孤信的女儿，独孤伽罗。”高纬身边的宦者回到。</p>

“……”高纬把双手放到了身后，走到了我身边。他虽然只有十六岁，然而身量却已经高过我。</p>

不等我反应，他便抬起手一把扳过了我的下颚，逼着我与他对视。我知道挣脱无用，于是也不挣扎，而是冷眼看着他。</p>

高纬虽然年少，但是眉清目秀，与高长恭有几分神似，颇有男生女相之感。他的脸上带着少年人的稚气，然而眼神中却透着冰层之下的寒冷。他的冷不似宇文赟的叛逆，而更多的透着些许的疯狂和病态，这种异常让我有种从心底涌出的惧怕，他会做出什么事，似乎根本无从预测。</p>

高纬见我又垂下了眼帘，猛地掐了一下我的下巴，放开了我。我心中惧怕，不再如方才对陆令萱那般镇定，不由得脚下一软，后退了一步，梅子急忙扶住了我。</p>

“皇上觉得……”祖珽小心翼翼的问道。</p>

“大姬，”高纬没理他，而是转向了陆令萱</p>

“你觉得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p>

“……”陆令萱见高纬问她，皎洁一笑，看向了我。我心中大呼不好，却还不等我反应，她便说道</p>

“皇上如果喜欢，就留在宫里给皇上解闷儿吧~”</p>

“！”我听罢浑身一紧，不由得握紧了梅子的手。</p>

高纬沉默了片刻，又回头看向了我。他见我慌了神，似乎来了兴致，又朝我靠近了几步，几乎贴到了我身上，</p>

“怎的？你不愿意服侍朕？”</p>

他抓住了我的衣襟，把我拉到他身边，我抓住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他得意的说</p>

“老是老了点，不过她毕竟是那独孤老儿的女儿，玩一玩也不算亏~哈哈哈哈哈！”</p>

他突然疯狂的大笑起来，我惊惧的睁大了眼睛。</p>

不可以，我绝对不能落在高纬的手里！他是个疯子，我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敢言语，只得用眼神向高长恭求救。</p>

高长恭的脸色很难看，他看了我一眼，上前了两步，对高纬作揖说道</p>

“皇上请放手。”</p>

“……”高纬见有人竟然如此说，停止了笑声，眼神阴鹜的回头盯着高长恭，</p>

“四叔这是何意？”</p>

“独孤夫人多年前便与周随国公成婚，如若服侍皇上，怕会对夫人名声有损，也会给皇上招来非议，皇上三思。”高长恭义正言辞的说道。</p>

“是呀皇上，这后宫之中，国色何止百千，您何必为了这个女人污了名声呢……”祖珽见高长恭直言，也在一旁说道。</p>

高纬见二人皆是如此表态，放开了我，阴下了脸色，不发一言。</p>

陆令萱见高长恭和祖珽反对，反驳道</p>

“这女人无论成婚与否，都是我大齐的俘虏，我大齐天子，凭何要不得一个俘虏？”</p>

“陆侍中，”高长恭直起了身子，对陆令萱说道</p>

“独孤夫人与其他战俘不同，她是周国随国公夫人，已故赵国公千金。如果她遭遇不测，周国怎会坐视不管？如今宇文邕在国内整顿吏治，招兵买马。你可知今日线报，宇文邕下诏允许汉人参军。如此动作，究竟何意，众人皆知！如果真的如此处置独孤夫人，岂不是恰与周国借口，出兵伐齐？！”</p>

高长恭义正言辞的回击，手不由得握紧，显得极其担忧。</p>

“……”陆令萱见高长恭如此说，明白自己理亏，很是不快的盯着高长恭。</p>

祖珽见两人剑拔弩张，急忙给陆令萱使了个眼色。陆令萱见状，努力压下怒火，说道</p>

“这事你们自己定吧，哀家女流之辈，不配在此多言！”</p>

“大姬……”高纬见陆令萱动了肝火，也越发不快。他沉默了许久，眼神从未离开过高长恭。高长恭则是垂目而立，不发一言。</p>

半晌后，高纬用极度冷冽的声音说道</p>

“元日庆典，朕曾赏四叔二十美姬，可是四叔竟是一个不喜，全部退了回来……今日却如此回护这个女人……”[2]</p>

“四叔，那朕便将这个女人赏给你……如果推辞，便是欺君犯上！”</p>

“……”高长恭听罢，虽未抬头，我却看到他颇为意外，抿紧了嘴唇。</p>

高纬死死的盯着高长恭，眼里不知何时，竟是布满了血丝。他浑身的肌肉紧绷，让我感觉可能下一秒，他就会突然发疯失控。</p>

如此这般结果，对我来讲已经很好了，我很担心如果高长恭不应，会变成如何局面。我横下心来，松开梅子，说道</p>

“妾身愿意追随兰陵王。”</p>

“……”</p>

“……”</p>

“……”</p>

众人听罢，却是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我。高长恭猛地抬起头看向我，似是没想到我会如此回答。</p>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高纬犀利的眼神刺向我，过了片刻，突然怪异的大笑起来。他看似高兴，却显然怒不可遏，讽刺道</p>

“好哇！原来你是倾慕四叔？朕这便应了你！”</p>

他回过头，对着高长恭吼道，</p>

“高长恭接旨！”</p>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容不得高长恭思考，他只得跪了下来。高纬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怨恨，他咬着牙说道</p>

“今日朕便将独孤伽罗赐予你为侍妾，若不遵旨，立斩不赦！”</p>

“……”高长恭沉默了片刻，闭上眼睛，似是不再挣扎，轻言道</p>

“臣……遵旨……”</p>

※※※※※※※※※※※※※※※※※※※※</p>

[1] 秦、汉时以廷尉主刑狱，审核各地刑狱重案。汉景帝、汉哀帝、东汉末汉献帝、南朝梁武帝四次改为大理，均仍复旧。北齐定制，以大理寺为官署名，大理寺卿为官名。隋以后沿用。大理之意：古谓掌刑曰士，又曰理。汉景帝加大字，取天官贵人之牢曰大理之义。大理寺所断之案，须报刑部审批。</p>

简而言之，大理寺就是法院兼监狱，常有上刑的事情发生。所以阿罗才会害怕。</p>

[2]其实高长恭收下了一个女子，但是这里为了剧情需要，假装他没收，驳了高纬的面子。所以如果这次再不收，那高长恭和高纬的关系就会急转直下。高纬将身为俘虏的阿罗给了高长恭，也是为了羞辱他。但是高长恭不能再拒绝皇上的好意，所以只能收阿罗入府。</p>

********************************</p>

历史上独孤皇后从未来过齐国，但是小说中因为是以独孤氏为第一视角，而这个时候齐国发生的事情相较于周国更有意思，所以才有了齐国的故事和独孤氏成为俘虏的情节。</p>

虽然这一段独孤氏入齐国为俘虏是虚构的。但是齐国的故事脉络还是基于历史创作的。</p>

喜欢皇凰梦请大家收藏：()皇凰梦更新速度最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