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2 / 2）

“先别想着吃东西，去看看小姐吧。”赫连己站在门口漫不经心地瞅着屋内的我。

“玄乙她怎么了？！”我第一反应就是高玄乙的伤口出问题了，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奔到赫连己跟前。

赫连己不慌不忙地回答道：“她没事，少爷不见了。”

听到回答，我拎起来的心落了下去，随机又拎了起来：“高公子不见了？”

看见赫连己点头我知道糟糕了，果然早上高玄壬突然来找我不是没有原因的。我顾不得多想，快步朝高玄乙的房间走去，心里着急，一时忘记了问赫连己高玄乙在哪，结果到房间门口才发现人不在房里。

双癸的房间里也没人，我又去了楼上，因为并不清楚高玄壬、宗丁宣他们具体住在哪一间房，我只是在楼道里来回走了一圈，还特意去看了一眼早上我与高玄壬待过的那间客房，最后一无所获地下了楼。

我正纳闷，这几个人该不会是分头出去找人了吧，隐约听到背后有人“诶”了一声。

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声是对我“诶”的，自顾自地继续往楼下走。忽然一巴掌落在我的背上，双癸的声音同时传来：“主人叫你下去吃些东西。”

我回头，盯着双癸的脸。“她在下面？噢！”我点着头，两条腿已经先大脑一步，朝着一楼飞奔而去。

高玄乙坐在最边上的一桌，靠着墙，那里是整个店堂里最清净的位置了，我走过去的时候她正在吩咐宗丁宣：“吃的东西我让双癸去准备了，你记得多雇几匹快马，越快越好。”

宗丁宣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路过我身边时对我低了一下头表示招呼，我也礼貌地朝他点了一下头，然而他走得太快，并没有看见我点头。

高玄乙见我来了，紧皱的眉心稍稍舒展了一些，柔声问我道：“可睡好了？”

我点了点头，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桌子上摆着一壶茶，一碟小菜，还有两碗清粥。我注意到高玄乙面前的那碗粥一口也没有动过，倒是茶杯里的茶，剩了不到三分之一。

我犹豫了一下，将茶杯从她手边挪开，把筷子塞到她的手里，劝道：“光喝水不吃东西怎么行，找人也是需要力气的。”

她瞅了一眼我强塞给她的筷子，将筷子放回到碗上：“我吃过了，这碗是小二多送来的。”

“噢……”我一时语塞，看来也就只有我这个赖床的人才会在大中午的时间吃早饭。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填饱肚子要紧，其他的事情慢慢再问，我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端过粥吃起来。

“命儿。”高玄乙忽然叫我。

“嗯？”我刚喝进去的一大口粥还没咽下去，包在嘴里含糊地应了一声。

“昨夜我答应你，要与你一起过我们该有的生活，不再叫你担心，现下，我恐怕……”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一口把粥全哽了下去，然后打断她道：“高公子怎么了，他去哪了？”

高玄乙轻轻摇头：“店里有人说，天刚亮时见到他和陆丙还有周半涯一道离开了，他的两个护卫也应是跟着他们一同走了。”

“跟陆丙他们一起？去墓里了？”

高玄乙点头，沉默了片刻，开始慢慢跟我说：“你可记得我们第一天来此时，你与我在房间里说起真假地图的事情，后来我将你撵了出去。”

“嗯，我记得。”那天高玄乙把真的布拓还给我，我当时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上面，随手就把布拓扔进香炉烧了，之后我耍起了无赖，又因为不肯服软叫她姐姐，便被她赶出了房间。

“我之所以撵你出去，是因为我发现门口有人在偷听。”

我张嘴“啊”了一声，一句“卧槽死变态”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随后仔细一想，这个偷听的人肯定不会是变态那么简单，他偷听的重点应该是我开始耍无赖之前的那一段。

“那人内力深厚，如果不是他一时疏忽露出了一瞬间的破绽，我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是周半涯吗？”要说内力深厚，我们这一行人里面，陆丙中了毒，那么除开高玄乙，就只有周半涯了。

高玄乙非常肯定地摇头：“不是他，那个人的内力在周半涯之上，我应该并未与他交过手。”

“比周半涯还厉害……那跟你比……”

“若单说内力，他胜我一筹。”

“嘶……那会是谁呢，肯定是跟陆丙一伙的，你们那个组织里有没有谁很厉害又跟你不熟……”话说到一半，倒是提醒了我自己，高玄乙确实跟我提起过一个人，等级在她之上，她却从未谋面。

“甲。”我们俩几乎同时说出这个字，但是显然，高玄乙在我之前就想到了这个人。

“这下难办了，他们听到了我们两个的对话，也就是知道了那个墓是假的……”我一边说一边梳理着整件事情的利害关系，“所以他们掳走了你弟弟，是要逼你拿真地图去换？”

“他们十有八九已经知道了真墓的位置，带走玄壬只是想以此逼我加入。”

我没听明白：“他们怎么知道的？想让你加入又为什么要用‘逼’的。”

不待高玄乙回答，我大概想明白了第二个问题。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陆丙与高玄乙的关系不好，但他们终归是合作关系，彼此在做事时并没有真正撕破脸皮，然而一旦当陆丙他们发现高玄乙用假地图假墓骗了他们，也就会意识到高玄乙根本不会真的与他们合作，因此他们下墓的时候把高玄壬一块儿带着，相当于是把高玄壬和自己系在了一根绳子上，到时候高玄乙因为担心弟弟，就算之前再怎么不想合作不想下墓，为了弟弟她也得追下去。而且我与高玄乙这些日子可以说形影不离，如果高玄乙去了，我极有可能会跟着去，双癸和宗丁宣就更不用说了，至于赫连己，她本来就是为高家做事的，据我观察，她跟高玄壬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所以她应该也会跟去。陆丙这一招，简直一举多得。

但是回到第一个问题，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了。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墓的位置的，那天我虽然跟高玄乙说到过真墓的位置，可我是指着布拓说的，那人光是在外面听，他又不可能有透视眼，怎么就知道了……

高玄乙见我一筹莫展的样子，斟了杯茶递给我，提醒道：“若是换作你，没有看过地图，只知道‘我们几次路过’了那个地方，你觉得会是哪里？”

她这样一说，我立刻想了起来，我确实有说过“我们几次路过了那个地方”，如果我是陆丙，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回程时刚下吊桥的那个地方，因为整个路途中，只有在那里出了岔子，我们遇到了罗刹鸟。

问题是想明白了，但我的心里却怎么也明朗不起来。我用手指把弄着茶杯，想了很久，终于决定还是说一句：“玄乙，今天早上的时候，高公子有来找过我。”

高玄乙喝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没有作声。

“他应该是知道自己会被陆丙当做筹码来威胁你，所以叫我一定要劝住你，他希望你能多为自己想一想，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我忽然想到高玄壬的那句话，他说，一切都只是因为有他这个牵绊，我当时只觉得前言不搭后语，觉得他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现在想来，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他找你说这些话时，又何尝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了。”高玄乙近似呢喃地说道。

“所以啊，我就知道，怎么可能劝得住！”我苦笑了一声，凑到高玄乙脸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眼睛，“玄乙，你得答应我，我们把玄壬带出来之后，再不要跟这些事情有任何瓜葛了。”

她将脸转过来，不等她开口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拿话去堵她的嘴：“诶我跟你说你休想撇下我自己去啊！那些墓里的东西我比你清楚，你必须带着我！”我语气坚决，就差拿手拍桌子了。

“我何曾说过要撇下你，”高玄乙勾了勾嘴角，表情颇有些无奈，“依照你的性子，就算我把你一个人留在此地，你也会自己想办法找来，若是那样，还不如我一开始便把你带着，倒省心些。”

听她这样说，我放心地坐回自己的位置，嘴里嘀咕着：“你知道就好，反正我自己会骑马，我也知道墓的位置……”

考虑到接下来又要开始长途奔波风餐露宿，一碗粥喝完，我又给自己添了一碗，这一碗吃到一半，宗丁宣就回来了，他低声向高玄乙汇报说，路上需要的东西和墓里要用的装备都准备好了，说完便绕到我旁边坐下。

我几下吃完，上楼拿自己的包袱，下去的时候，双癸也已经回来了。三个人端端地坐在桌前，一见我来，齐刷刷地站起来，高玄乙走出来站在过道旁等我走过去，双癸和宗丁宣则是径直出了客栈大门。

大门外拴着几匹结实的大马，其中一匹身上驮满了东西，另外还有五匹……我数着马匹的数量，在一匹马低头甩毛的时候，看见了站在马后的赫连己。

看来陆丙这一把是完胜了，掳走一个高玄壬，剩下我们五个人一个不漏的，都要去为他效力。

一路快马加鞭，甚至连一日三餐也是在马背上吃的，然而一连走了两天，我们一直没有追上陆丙一行人。慢慢地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我们的推测出了差错，或许陆丙他们根本就没有过来这边。从第三天开始，天上绵绵不断地下起了小雨，温度骤然降低了许多，地面湿滑，山里的路尤其不好走，我们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黄泥巴路不像现代的水泥路、柏油路，水一多就会变得泥泞，不过这倒是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泥泞的路面可以让马和人的脚印留得更久更明显些。随着翻山的次数变多，路上的行人、马队越来越少，到后来几乎走一天也遇不上一个人，但我们前方的路面上始终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脚印，一直到临近终点的山脚下，这些脚印还没有消失。

脚印全部是马蹄留下的，应该不会少于十匹马，这样一大队人马，除了陆丙他们还会有谁。果不其然，在我们到达马匹所能够到达的最后一个半山腰时，已经有一群便衣佩刀的人驻扎在那里了。

一走过去，立刻有人过来对高玄乙弯腰行礼，高玄乙并未理会他们，只是对着其中一个人问道：“玄壬呢。”那人正是高玄壬这次带在身边的两名护卫中的一人。

“少爷同陆大人他们上山了。”

听了回答的高玄乙径自沿着路朝山上走去，将护卫留在了原地。

山上的小路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因为有厚厚的一层落叶和枯草垫着，走在上面并不会糊一脚的稀泥。我一直跟在高玄乙身边，一言不发地与她走了一段路后，终于忍不住问道：“玄乙，那个‘甲’和陆丙，都是听慕容云的话么？”

她“嗯”了一声，可能并没有理解到我问这个问题的意思，我又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为慕容云做事，陆丙他们也为慕容云做事，最开始你跟我说你跟他们不是一边的，我当时理解为这是一种竞争关系，可后来我发现不是……你是不是发现了他们有什么别的阴谋？”高玄乙帮慕容云做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报恩，但既然是报恩，那她大可不必跟陆丙他们对着干，思前想后，我觉得只有这一个解释最为合理，因为他们有不利于慕容云的阴谋，所以高玄乙要阻止他们。

“我是要报恩，但这不代表我会不分是非黑白，与不择手段的人为伍，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至于他们有没有阴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高玄乙的回答一下子抹杀了我脑子里刚刚成形的一出谋逆大戏，回归正题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她说的这个理。

“丧尽天良的事情不能做，不做就好了，但是你在暗中阻挠他们，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让他们察觉到了，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一直认为只有明哲保身，才能进退自如，虽然很多时候就算你站着不动，火也会烧到你身上，但至少你不动，那些本来不会烧过来的火，它就绝对不会烧到你身上。

高玄乙淡淡道：“我最初只是想让一些人安分些，没想到他亲自来了，还听去了你我的谈话。”

“你想让陆丙安分一些，没想到‘甲’来了。”我一边翻译她的话一边重新理解着整件事情。

高玄乙点头：“最开始陆丙并没有参与这些事情，或许是‘甲’认为我太慢了，所以让陆丙插手进来。论做事的速度，陆丙的确要比我快上许多。”

“那是因为他不择手段啊！”我想到前几天陆丙把水银湖捅漏却甩手走人的事情，还有小云那张哭得花容失色的脸，不知道在此之前陆丙让她吃了多少苦头，对了还有整个严家，如果不是我从小练就了一身爬房上墙的本事，恐怕那晚不论是我还是小云，都会和严家其他人一起，命归黄泉……这些才只是我知道的。

“说起来，”高玄乙朝我微微侧过头来，“那日严家遭一夜灭门，我却从未听你提及过半句有关家人的事情，不论是仇恨还是思念。”

我被她问得懵了一瞬，随即笑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你，所以才不肯把心里的情感表露出来？”

高玄乙不说话，我只好继续说：“你放心吧，我知道杀我全家的人是谁，那些都跟你没有关系，我不说只是因为我把所有的仇恨和思念都放在心里了，冤有头债有主，你不必感到任何负担。”说起对家人的思念，我现在唯一想到的就是爷爷的脸，唉，突然好想吃爷爷烧的糖醋排骨……

高玄乙突然握住我的手，“命儿，”她停下脚步，“你心里哪怕有一丁点委屈，你都要告诉我，如果你需要，只要你说一声……”

“不用，”我赶紧说，我很担心高玄乙因为我去做一些缺乏理智的事情，更不想让她无端地惹上某些麻烦人、麻烦事，何况我心里压根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仇恨，“善恶到头终有报，老天爷都记着呢，咱们只管走着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