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破城(2 / 2)
宗意此时想来才霍然发现,那何止是动了真气,简直是将全部的生命力都加注在了刀法上,硬是用树枝走了一遍漫漫人生路。
宗意拖着梁阎王的手,一字一顿道:“师伯,你看着我。”
梁阎王缓缓抬起头,清澈的眼睛此时有些浑浊,不知不觉间,他已满脸是泪。
宗意道:“师伯,你不是说我像她吗?你如此思念她,能听她说一句话吗?”
梁阎王呜咽出声,颤抖着点了点头。
宗意软声道:“世事难料,没人能算尽天命。生老病死,岂是凡人所能左右?即使她活着,也定然不会怪罪于你。可我想,如果她在此地,定然是希望你能活着出去的。”
梁阎王猝然泣不成声。
他浑浑噩噩一生,在寻觅与失落中度过了惨然的十四年,这十四年来又何尝不是在等一句永远等不到的原谅。
地牢终是不堪重负,迎着新一轮的哀鸣轰然倒下,宗意和张睚眦提起一口气拽着梁阎王拔腿就跑。眼前冒出闪烁的光亮,地牢出口近在咫尺,乍然看去,却有一道人影恍惚地在地上拉长。凑近了才看见,鲁蛮子竟然抬手撑着即将塌陷的地牢门梁,为他们搭出了一条路。见着他们过来,小山似的鲁蛮子忽然松了口气,谁知这一口气泄劲,门拦倏然塌下,张睚眦将身子一缩率先钻了出去,反手便要将宗意拉出。
谁知梁阎王忽然停下,他闷闷地开口道:“你不是她。”
宗意悚然大惊,他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刻恢复了神智。但梁阎王纵然是将死之人,这数十年的积淀也绝非宗意所能比肩,凭她一人根本不可能将他带出去。荒沉在手中转了一圈,宗意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以命相迫,谁知梁阎王此刻大梦初醒,缓缓地抬起手,那只手枯瘦如柴,长年累月地消磨让他几乎看不出人样。
他抬起手飞快地在宗意周身大穴点了一圈,瞬息之间掐着宗意的下颌将一颗不知留存了多年的丹药扔进了宗意嘴里,手法娴熟地在宗意身上拍了一掌,那丹药倏地下肚。宗意满口血腥味,险些以为被他灌了什么动物的血块,她不肯放弃,干脆将荒沉倒插在地上借力要拽他出去,谁知梁阎王又是一掌,将宗意连着荒沉从鲁蛮子争取来的缝隙里拍了出去。
地牢再也支撑不住,朽木般的老人忽然笑了,宗意瞪大了眼睛,从他满是泪水氤氲的眼睛里看到了他倏而熄灭的灵魂之火。
“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看吧。”他笑着说,“别生她的气,她不是故意的。”
地牢轰然崩塌,鲁蛮子被长梁压在地上,众人七手八脚地拉扯他。宗意腿一软跪下,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塌陷的地牢,像是自己的心也被埋葬了里面。
被梁阎王强行塞进嘴里的东西在她的胃里猝然点起火来,火烧火燎地将她全身点燃。琉璃目飞快地窜了过去,竟然与那东西合二为一。宗意眼前忽地一花,朦朦胧胧地,有个人正背对着她,而在她身旁站着的人,仿佛是年轻时候的梁阎王。
梁阎王道:“师妹,你能算尽天下事,怎么可能避不过这一劫?”
原来另一人是个女子,她穿着一身华丽的云裳,容貌却被雾气笼罩,朦胧地看不清楚。她转身递给梁阎王一个盒子道:“师兄,你将它收好,若有一日遇见她,就将这个喂给她。琉璃目一阴一阳,双生奇珍,只有它们相互融合,才能发挥功用。”
梁阎王急道:“这不行!琉璃目是拿来给你温养身子的,你把它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女子道:“无妨,我本就没多久可活了。”
画面如水波般散去,梁阎王换了个地方站着,此时他像老了几十岁,与今日的样貌别无二致。他面前站着一个人,长得像极臭老头,那时的臭老头果真对得起鬼刀威名,颇为意气风发,简直与破庙里的判若两人。
梁阎王哭着道:“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巧,就在今天,他就叛变了!都怪我,是我劝师妹不要杀了西藩王,留着他的狗命威慑北疆。也是我喝酒误事,没有接到李狐,害她死不见尸……还有,还有那个孩子……”
尉迟恭道:“师兄,你现在说这些有何用?李狐带着她一路南下,在蓟州给你发了消息,想来定然不会离开此地。方才蓟州降了一场大雨,说不定她们去避雨了!你先莫急,我们再找找,她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
画面再一次被击碎,可这一次没有新的画面出现。怪不得琉璃目滴落她眼中后,只出现过一次记忆的回放,原来那只是一半,还有一半,被那个人放在了梁阎王的身上。
宗意对着塌陷的地牢缓慢地磕了三个头,攥着荒沉站起身来。
张睚眦赶忙上前说:“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梁阎王求仁得仁,这是他想要的,切莫因此伤到自己。此地不安全,我们暂时撤离,主子正在尧山堵截苍军,想必没过多久就会来与姑娘汇合。”
宗意漠然道:“不必了。”
张睚眦怔楞:“什么?”
宗意撕下一条衣角,将荒沉绑在身后,向府外走去:“步陈让我帮他拖延时间,我去拦截苍军。”
“顺便,要了翁无声的狗命!”
话音刚落,苍军翻涌而入,宗意长刀出鞘,悍然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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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得心力交瘁。
我曾经以为最难写的是感情戏,现在才发现最难写的是成长。
成长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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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我永远都是18岁的小可爱=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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