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2)(2 / 2)
“孙楼主。”沈安茵靠近他两步,一张白皙无瑕的脸直直对上他,却将孙玉寿给吓了一跳。
“沈公子,您要见言老板?”
“不然呢?”沈安茵柳眉一挑,想到那言老板一个男子,在戏台上扮女子就算了,还修的一双堪比女子的眉眼,眉目好看的她似曾见过,妆容也着实精致。她不禁好奇,卸了妆的脸又是如何呢?
“这……”
“吞吞吐吐干什么,言老板还金贵得不能见见喜好他戏的票友了?”沈安茵唇角一勾,“再说,为了让我见这位上海来的旦角,孙楼主可是请我来了两回。这回戏顺利看完了,戏子成功勾起我的兴趣,孙楼主不负责?”
“瞧您说的,”孙玉寿嘴上接着,心里给了句“您这样子可不是票友样儿”,而后犹犹豫豫一会儿,跺脚点头,“走吧,我就带沈公子去碰个运气。”
随便用这位的名义,谈谈加场的事。孙玉寿尝了甜头,自然还抱了点希望。
*
后台,演员们正忙着卸妆换衣,乐队也正忙中不乱的收捡大大小小乐器。从长长的过道到半开着门的化妆间,皆来回奔走忙碌人影。
“楼主。”
“楼主好。”
沈安茵侧首,让过一个卸了妆正找常服来换的女演员:“言老板在哪间?”
“楼主你还带沈公子来了啊。”有擦肩而过的群戏演员,感兴趣的插了句嘴。
孙玉寿剜了那人一眼,那人识趣走了,他探身一望,给沈安茵指尽头闭着的一间。
沈安茵走过去,敲门。
里头没动静。
“言老板,是我。”跟在旁边的孙玉寿主动出声。
里面有听得并不明朗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蔡元坤来开了门。
蔡元坤:“孙楼主,有什么事?”而后看一眼他旁边的沈安茵。
“呵呵,过道太闹,咱们、咱们进去说。”孙玉寿看一眼沈安茵,沈安茵很聪明的先挤进了身。
“嘭。”孙玉寿反手关上门。
蔡元坤没有强求,走到站了一面墙的化妆台前,在明亮宽大的镜子前屁.股一靠,环手看他们。他旁边,自然是转过身来、妆发未卸,正抱着一杯茶水润嗓子的虞姬,嗯,或者说——言老板。
“言老板,妆还没卸呢?”孙玉寿八面玲珑的人,自然笑呵呵开了口。
“等你。”蔡元坤代话,简单明了。方才台上都说了,要同他们商量,他们自然给面子的等着人来。只不过还带了个人,却是意外了。
沈安茵此时面色有些奇怪,她有意走近几步,借着镜子上更为明亮的灯光,将这位虞姬的脸看了个清楚。
嗯,又美又…有点眼熟。
本是默念,被沈安茵无意说了出来。
言老板皱皱眉,开口:“这位是?”不同于戏剧中刻意扮女子的细润,他本身声音低沉。
声音倒是陌生,沈安茵笑笑,不纠结:“这位言老板,嗯,哎呀,我还是叫你虞美人好了。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前面自说自话,最后一句才装模作样的请示。
“哎呀,我来介绍,我来介绍。”孙玉寿看准时机插话进来,展臂一指沈安茵,“这位是沈公子,做橡胶生意的,整个南洋百分之六十的货都是出自沈家的厂子,也做海外的生意,你上海那边的橡胶制品,也很多出自沈公子的厂子呢。沈公子,女强人,咱们马六甲有头有脸的生意人。”
女强人一词刚由欧洲传入南洋,在马六甲流行不久,见识广消息灵的孙玉寿自然要将这个特别的词夸在沈安茵身上。
“沈公子,有什么事?”蔡元坤得言老板一眼,声色寡淡的道。
孙玉寿余光瞄一直唇角勾笑的沈安茵,先将自己的念头说了:“这不今晚的演出受欢迎嘛,大伙儿都想着再看一场。蔡经理,您看看言老板的行程单,能不能再给安排安排。”
蔡元坤摇头,直接拒绝:“不能。”
孙玉寿被他的干脆惊愣了。
“哈哈哈。”沈安茵反倒爽朗一笑,有个性哦。跟着如同先前看戏台上的虞姬那样、直勾勾的看台下的言老板:“言老板这排场,我喜欢。”
言老板寡言,只有礼的回了句“行程繁多,抱歉”。
沈安茵抬起一只手,正欲拿钱出来,却反应过来她今天穿的是长衫不是西装。因为她近来养成的习惯,钱夹总要放西装口袋,并且她素来带着沈三,钱夹一般都在沈三那。
而此时沈三被她留在了大堂。
于是:“沈三在大堂,找他拿钱吧,孙楼主。”
孙玉寿耳里听到钱,自然是高兴的,可留下这三人相处的气氛……犹豫了下,钱终究是香的。孙玉寿道一句“言老板,你和沈公子慢慢谈”,开门走人。
……
室内安静了一分钟,谁也没说话。沈安茵只拿毫不掩饰的、看美人的目光看着言老板。对方被看得并不舒服,撑着转身放茶杯的动作,背对了人。而后,起身取了身上的虞姬锁,正解凤斗篷。
只听他道:“沈公子,昔言该换衣卸妆了。”
“昔言?”沈安茵将他的赶人当耳边风,上前两步,侧身往化妆台一靠,笑得那叫一个好看,“原来言老板名字叫昔言。昔言昔言,多落寞的名字啊。这取得艺名吧?永泰戏院那班主给取的?嗯?”
轻出了口气,昔言揉揉额角,转了身看蔡元坤,沉声交代:“请沈公子出去。”
蔡元坤早想赶人走了:“沈公子,时间不早了。言老板还要早起,赶上午的游轮回上海。”在上海,昔言名气打出来的这几年,没哪个政.客权贵敢这么多事,骚扰他们。
沈安茵可不干,他瞧一眼蔡元坤,长的也不错,戴眼镜的都斯斯文文,但斯斯文文的舒服,能入她眼的,不多。而后,眉目流转,拿出她与若兰、彤香玩闹时的不正经,也不管第三人在场,右手一抬,微屈的食指挑了昔言的下颔。跟着大拇指指腹在油墨包裹的皮肤上一抹,仍旧摸到了戏妆颜料背后藏着的细滑。
整个动作下来,颇熟练。诶,虽然因身高差距,咱们屡战屡胜的沈公子,动作有些滑稽。
被调.戏的人自然立刻一躲,垂眸盯着这纤纤“咸猪手”,凤眸冷了下来。
“沈公子,请自重。”
“美人,你只当那戏中虞姬不好吗?我啊,你可能不了解,在我们马六甲,也当得起‘霸主’的称呼。我呢,也想演一演这西楚霸王项羽,”沈安茵伸手拉上他的腰带,“美人,同我对戏吗?”
“沈公子,戏子行当在旧朝是下九流没错,但现在是民国,虽说带了些无奈的根深蒂固。且沈公子南洋长大,又不在复杂的国内生活,凭你的学识气度,怎能做出这等事!”蔡元坤不高兴了,看着昔言被欺,自然抢话呵道。
“我可不会唱戏,”沈安茵目光不变,仍旧看着明显冷下面色的昔言,“我这人啊,嘴上说说,这等事算什么事,还有不这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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