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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生者(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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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上八点,靠输液维持营养的林桐仍旧安静的躺床,林乔森与一家子人在客厅吃着早饭,一如昨夜的死气沉沉。

热腾腾的牛奶入口小半杯时,负责买报纸的陈伯才迟迟将今日的《南侨日报》送来。

“老爷老爷,你看今日的报纸!”知晓老爷心情的陈伯喘着气,本打算瞧过今日报纸内容后再决定送不送来,却没想这一看看出了惊天新闻。

“嗯?”本就心情欠佳的林乔森瞧着大呼小叫的仆人皱了皱眉。

“你看。”陈伯指着经济版版面的大标题,又指了指右边影视版的配图。双版大肆报道的新闻,这…这还是他头回见!

林乔森看着令他不解的标题,又移向那下方的双人近照,那是去年十二月初名伶言老板接受《申报》专访时拍的,他旁边坐着同其成双作对的沈安茵。而林乔森看着言老板那张没有遮掩的、与他小儿子一模一样的正脸也终于明白了陈伯的大呼小叫。

旁边老太太看儿子愣在那,撑着拐杖起身去瞧他到底看了什么妖魔鬼怪!待目光触及那照片中的人后,亦愣神片刻,跟着重重杵了下拐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林家子孙怎能沦为别人茶余饭后解闷的戏子!”而他们作为林桐的家人,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听了这么两年的戏,根本没往自己孙儿那联想,只觉得那戏子台上的模样面善而已!

林乔森将报纸叠上,一把压在桌上。前头他顾着林桐的病根本没工夫去想为何与那言老板形影不离的蔡元坤会在这里,原来……怪不得,怪不得。

国内的时局传得也算实时,名旦昔言与侨商沈公子的事虽说不算啥正经要闻,但一个知名海内外、一个是南洋鼎鼎有名的漂亮女商人,自然会被南洋报纸选择性报道些的。但言老板还是青帮少主身份的事却是仅在上海境内流传,海外报纸并不知晓。

而这次可好,因为缺席元旦晚会演出一事,言老板与沈公子一同离沪回南洋、在途中还被爆出突然晕倒的坏消息以及青帮德爷帮忙善后等事被敏锐的记者们统统报道了出来,而《申报》手里珍藏的、准备在新年后做特别节目时用的专访近照,这次也以这样的方式被展现在大众面前。

林乔森深吸口气,将事情猜的猜理的理给还原了出来。

“乔之,你去银行应付那些记者,陈伯,你带人将沈府门口也给我守好了!”阿桐的正面照一出,认识他林家小少爷模样的人虽少却不是没有,其中定少不了向来敏锐的记者。

是以,一家子的早餐也不用继续吃了。

……

而沈府这边,跪了一夜的沈安茵简单洗漱一番,眼下仍旧青黑不消的准备出府,亲自为沈母送葬。然而大门一开,却被蛰伏车内的几个记者堵了个正着。

后头抬棺的仆从被迫停下,刚响起的出殡音乐也随之而止。

“言老板昏迷不醒是什么原因?林行长有为此找沈氏麻烦吗?”

“沈公子,请问你是否早已知晓言老板为林家小少爷,所以才会和他在一起?”

“沈公子这次急急回来是为亡母送葬,并且据我们所知你的父亲身体已有所好转,母亲过世、父亲病愈,对你沈氏掌门人的地位是否有威胁?!”

“所以沈公子上海一行如此高调,是早有准备与林家联姻?为沈氏与南洋侨商银行的合作铺路,对吗!”

“沈公子,请回答、请回答!”

……

七八个男记者比围坐牌桌前的女人还可怕,嘴上像鸭子般说个不停,一个个情绪激动,为迫切想挖到更大的新闻而眼冒绿光。而他们却忘了,这是一个需要严肃、不容打扰的送葬环境,沈家正沉痛的办着白事!

沈安茵耐心的等他们七嘴八舌,待记者们意识到她还一句话未答时才纷纷住口,只相机、纸笔待命。

见记者们开始安静等着她说话,沈安茵背于身后阻止沈三行动的手势才收回,然后沈三一声令下,几个记者就被身手矫健的打手制服住。

“各位,”沈安茵开口的同时明显的将不悦表露出来,她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一身白衣,而后将毛茸茸的领口往下压了压,露出线条姣好的下颔,那双微微上翘嘴角中带着的冷意与讥讽也暴露无遗,“今日是我沈某亡母出殡之日,烦请各位也看看时辰,别跟恶狗一样在我沈府门口乱吠!”

话毕,也不管记者们难看的脸色以及往后生意场上那些可能需要的互助照应,上了挂着白花的福特车,抬棺的仆人也重新行动将红松木棺椁抬上大货车,一众人跟上,唢呐声再起,一行人严肃而郑重往北郊墓地驶去。

九点半,躺着关怡淑的红松木棺椁再次落地,从山下到山上墓地这段路恢复传统的步行送葬,伴着出殡声乐延绵而上。

经饲生、恋亲及视尸等下葬前步骤,棺椁被八个汉子拽着棕绳、按着早已算好的风水方位送入挖好的土坑中,讲究这“八仙四平八稳放下,逝者棺椁徐徐入土”之说。

而后“唯一”的家属沈安茵捧土扔于棺椁上,完成“添土”后,再于棺椁边放上一只“衣饭碗”。最后以土掩埋之。

“小姐。”沈三碰来盛着白酒的碗,缓缓浇到沈安茵手上。

沈安茵按国内传统习俗“驱除晦气”后,用白巾子擦干净手,转身最后看一眼已成坟包的地方,闭闭眼将微红掩去,同时也顺利的落下几颗晶莹的泪。

“走吧,还有一堆正事等沈氏、等我处理。”

*

入夜,沈安茵与最后一家报社沟通完,略显疲惫的揉揉鼻梁,起身离开办公桌。

她去衣架上取下黑色毛呢大衣:“走吧,回沈家。明日起记者不会再让沈府和公司这边了。”

“是。”沈三走过去,微微俯身为她套上羊绒围巾,转身去开门,同时将林家此时的情况一一汇报,“林家早上也堵了很多记者,林家大少爷去了银行维持局面,两边的记者都是差不多中午才全部离开。至于林桐…少爷的情况,现在还是没有醒。他的主治医生乔治下午又去了一次,蔡经理也在少爷身边陪着了。”

沈安茵闻言点点头,脚步停滞稍许后继续出了公司,她上了门口等候的车,轻声道:“去一趟林府。”

“小姐,你还没吃晚饭。而且,虚云大师还在府上。”

“虚云白天应该回了一趟青云亭,他那一寺的和尚,不带着念经他浑身痒痒,而且…”沈安茵前头还带着点意在挥去沉闷的调侃,后头却还是被林桐的昏迷不醒拉回了沉闷。

她的阿桐没有醒,不知怎样才能熬过那前世的命,哦,不,他应该已经熬过了!冬至已经过了,他没死、没死,只是…只是昏了过去而已。沈安茵握紧双手,凸起的青筋显露出困扰她的事不止这一件——她那过得没有体会过开心、自己也不知如何孝敬的妈走了,他那本该安分躺一辈子的爸却还等着她“孝敬”。

“小姐……”沈三声音轻了些,怕敲碎她小心维持的平静面相。

沈安茵松开拳头:“去林府。”我想看看阿桐的样子,很想。

……

七点半,林府大门被敲响,紧绷大半日的守门人暂放疲惫、再次紧绷起来,小心开了门见是沈家掌门人,这才放松下来。而几秒后又恢复精气神。

“沈公子,你…你怎么来了!”妈呀,这女人可比记者难应付!

“我与你家小少爷你们都知道,我来看我的爱人,有什么问题?”沈安茵说话不是很客气,她推开面前两个守门人,径直往客厅去,看上去熟门熟路。

“赶紧去禀报你们老爷,愣在这儿等着一会儿挨骂吗?!”几秒后,前头传来一声善意提醒。

客厅里,水晶灯明亮,那明亮的正下方,沈安茵、沈三同林乔森、林楠等人围坐在沙发上。

“伯父,”沈安茵首先开了口,并自发改了称呼,她起身朝林乔森鞠了一躬,“阿桐的事,我会想办法。他会醒的。”

这话说的,也是目的直接又明确。

“……好。”林父此时已从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中找回最重要的心思,此时他只是一位父亲,一位多年来不知如何关心小儿子却还是离不开血脉相连羁绊的普通人。林乔森缓缓点头,他相信,眼前这位风评不佳、足够风流随性的女人,对林桐是有真心的吧。

“谢谢。”沈安茵再次鞠了一躬。

林乔森伸手,先是略有犹豫而后甚是郑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去看看阿桐吧。”

*

“小姐、小姐。”沈三轻轻拍醒趴在林桐床边睡着的沈安茵。

沈安茵缓缓睁开眼,林桐似是沉睡的容颜近在眼前。她直起身为他往上拉了拉被子,起身活动活动身子,道:“明安和阿坤呢?”

“去休息了。”沈三抬眼看了看墙上挂钟,为沈安茵披上外套,“小姐,快十二点了,回去睡吧。您累了一天了。”刚才看小姐与林桐说着话就睡着了,他没忍心立刻叫醒。

“嗯,他们是该好好睡一觉。”沈安茵扣上大衣扣子,黑衣大衣上的白色袖标对比强烈,她轻声自语道,“虚云也该在府上了,很可能并没睡着,走吧,回去继续办正事。”这觉一回去是没法继续睡的。

……

零点半,万籁俱静中福特车在沈府门口熄火,停车的声音惊动了临近几家养的猫狗,不论是单做宠物的、还是看门捉鼠的。

“怎么叫得这么厉害?”等待门卫开门的时候,左右张望动静的沈三有些心慌的嘀咕了一句。

就在他旁边站着的沈安茵自然听见了,只是并未给出沈三一个回答。她不确定,也不想一直陪着自己的沈三这么快同她一起心烦。

门开,一大股阴冷的寒气袭来,却不见一个开门的仆从。

糟了!沈三的心慌更明显起来,他抬手护紧沈安茵,朝亮着的正堂而去。

“沈三,待会儿你可能又要陪着你家小姐见脏东西了。”

正堂的门是敞开着的,然而门前却像有一层屏障阻隔他们的前行。沈三使了大半的力才跨入门内,方才只觉得有光的堂内此时才真实起来,而这一真实却是伴着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兰姨!”

兰姨以一种似乎被从高空摔下的怪异姿态侧趴在地上,手脚关节皆弯成了不可能完成的形状,脑袋边有混着灰白色脑浆的粘稠血液。而可见的那半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已看不出表情。

沈三将蹲下的沈安茵拉起,护着继续往里走,看看还有没有其余枉死的。两人跨过后门,穿过连接的小院。

后院门口,各处挂的白花长带随风而起,至于那是什么风也不用考虑了。养着沈兴邦的院落半敞着红漆院门,里头有金光冒出。

沈安茵眼睛直视着院子,稍稍使力推开沈三、握紧拳头就要往院里走。

“小姐!”沈三低而急促的一声,伸手去拉人却被其先一步反握住。

“跟我进去。”沈安茵将人往前拉,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里头,如她所料,虚云已经在“坐镇”了,然而——

“大师,你就看着他闹?”沈安茵指着笔笔直直站在书房门口的父亲,声音不急不怒却也谈不上淡定。

“阿弥陀佛,”在院中正对沈兴邦盘腿而坐的虚云往后转了转脑袋,默契的与沈安茵对视一眼,嘴里开着玩笑,“贫僧一介念经和尚,并不是什么捉妖捉鬼大能。”

“呵。”沈安茵勾了勾唇,几步走到虚云身边。

书房门口的沈兴邦看着自己这位女儿,“慈爱”的咧了咧嘴角,开口道:“女儿啊,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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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凸(艹皿艹 ),立flag了,先看着吧……果然时间不够,写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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