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二章 围炉坐看雨起时(2 / 2)
我点头道:“可能吧,不过那个梦可真实,我记得那个姨娘脖子下有颗淡淡的小痣,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她总是帮我梳头发,那种感觉,现在好像还在。”说罢我还梳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可是他们没有在意。
“后来呢?”韩三笑心不在焉地问道。
“后来?可能是搬走了吧,就再也没有见到了——”
“哗拉拉,哗拉拉——”雨突然一下就大了,铺天盖地,冷风夹着冰雨,打进了屋檐。
我捂了捂耳朵,感觉有点不舒服,起身道:“这雨声这么大,吵得我耳朵咚咚响。”
“那你进去屋里吧,饭菜来了我叫你。”韩三笑道。
“宋令箭?”我转头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宋令箭,“你怎么都不讲话?明知道我看不清,我都不知道你还在不在。”
“知道了。你回屋吧。”宋令箭点了个道。
我想说些什么,又怕说多了会露出什么马脚,扶着门墙慢慢回屋了。
回到房间就暖和了,雨声也没有这么刺耳,我听到韩三笑轻轻在笑,隔着窗缝,我能看见他们。
宋令箭皱眉问他:“你笑什么?”
韩三笑扭头看了一眼宋令箭,那对眼睛在昏暗的落雨中像遇水的珍珠:“从我们认识开始,燕飞就爱说这句话:宋令箭,你怎么都不讲话,宋令箭,你出个声呀,宋令箭你在吗。好长一段时间没听她说,突然一听,觉得特别好笑。”
宋令箭瞪了他一眼。
“她就一直都是这样,直率又带点儿傻——”韩三笑心事重重,这让我感觉很不妙。
宋令箭转头看着雨天,她不发怒平静时,侧脸宁静优雅,很美。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镇上的时候,她才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跟夏夏差不多大。她很热情,热情得像是带着什么坏心眼似的。不过我一想,我一穷二白,除了长得比较好看,也没什么好让她惦念的,我想她对我好可能就是冲着我长得好看吧。”韩三笑脸不红心不跳地做出这这个总结。
宋令箭仍旧没有转头,总是略显苍白的脸此刻被炉火印得微红:“若是看上你的长相,她的眼睛早该瞎了。”
韩三笑直起身子瞪着她,也只有宋令箭才能让他急得跳脚:“你非要捅我一刀么?——哼,没见我这么正经严肃又伤感地在回忆么?非得打断人家!哼!”
夏夏抱着热水袋出来,听着两人这样对话,好奇道:“快来说说,我要听我要听。”
“你都听过几百回了,还不腻?”韩三笑瞪着夏夏。
“我就是喜欢嘛。”夏夏将热水袋扔在韩三笑身上,期待地看着他。
想起那些往事,我也不禁笑了,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下,听着窗外韩三笑讲当年的事情,也不晓得为什么,韩三笑这个人平时吊儿郎当,今天说起来的故事,却很暖心。
六年前。
六年了,仔细一想,好像很多事情都发生在六年前似的,六年前连孝死了,六年前,韩三笑来了,宋令箭也来了,六年前,我好像开始了新的旅程,不同以往,难以言喻。
十里外的小茶棚里,坐着一个年轻人。
他的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凌乱无序,却有一张轻松欢笑的笑脸。
我能想像到他的样子,年轻的脸上有跋涉山水的微黝之色,但皮肤却很细腻,这种细腻为他天生所有,即使好几天不洗脸也比我这病弱的面部皮肤好了很多。他头发乱糟糟地束在脑后,时不时地往头上抓几下,对什么东西都很不在乎,但却能将什么东西都记在心里。
这个茶棚很旧,也没有人看守,但马槽里的水很干净,没有任何青苔或者水垢,这槽水是死水,却如此干净,可见经常有人来更换。
简陋的桌椅虽然微沾灰尘,却都很整齐,没有破败的样子,茶棚顶上挂着个很大的铜铃,铃坠上挂着几个字,叫“子墟茶”,下面本应还有一个字,只是风吹日晒的,早没了痕迹。
子墟茶棚。
我心想道,他初来乍道,怎会知道那茶棚是我们迎远方来客专设的,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去清理打扫,就是为了能让风尘仆仆的赶路人能喝上干净香甜的水,能坐在整洁的板凳上休息一会儿。而这个温暖的主意,是我爹想出来的。而没了我爹的亲力亲为,那茶棚也已经有些破落了,就连棚名都破旧不堪了。
他不顾野外凶险,勺了点茶桶中的水喝,这茶水竟然还挺香甜。
喝完水后,他踮着脚往远处看了看,依稀见到远处一片金色的云彩在燃烧,在落焰,像是山中起了一场没有硝烟的大火。
他笑了笑,心轻气盛,无所畏惧,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是的,他看到的这团金云,就是子墟门口的那颗火树,每至秋时,都如金雪在飞。
绕过穷山恶水,经过枯木荆刺,他就站在这个人间小镇的边上,这个像是被神手安置在这里的明珠,美丽平静,炊烟冉尔,而那处远看的金光之火,竟是一棵极为粗壮的银杏在悄然飘叶——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