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六章 自与君别非所详(2 / 2)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更不敢去看他那对悲伤如秋的眼睛,只是心酸地看着绣房的一角。
绣房多是备嫁用品,皆是喜庆之色,这样一相对比,我才发觉上官衍的脸色很苍白,双唇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另只手仍旧僵硬地放在膝盖头上,似乎僵得都曲伸不开了。
我轻声问了句:“大人吃过了吗?我锅里还有些热汤,要不要给您盛一碗来热热身?”
上官衍温柔地扯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我不饿,谢谢燕姑娘。”
我抓了抓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想问问云娘的病情,但我对她的事心中有愧,一句都不敢多问。
“燕错怎么样了?”上官衍问道。
“大人怎么知道——”
“今早朱静与我说的——”他轻低头摸了摸额头,双眉紧皱,像是非常苦恼,自责道,“在下枉为父母官,竟半点保护不了你们周全——”
“大人你别这么说,您就算三头六臂,也顾不上这里的每个人——况且,夏夏说今天燕错已经有了很大的转机,说不定明天就可以醒了呢。”我安慰道。
上官衍仍旧愁眉不展,我感觉到他很忧伤,很困扰,与平时那种深思案件的皱眉完全不一样。
我心叹了口气,我真笨,连怎么安慰他、令他宽点心都不知道。
转头看了看,绣架上有书,是以前宋令箭在绣房休息时打发时间用的,上官衍也是个读书人,应该会感兴趣——我胡乱抽了一本,也不知道是什么,递给他道:“大人若是无聊,可以在这回个暖,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我去沏些茶来。”
上官衍温柔地接过我递去的书,脸上突然露出凄楚的笑意,轻声念道:“楚辞赋。”
我顺便就整着宋令箭的那堆积满灰的书道:“看过么?若是看过的话可以换一本——我也不知道这些书都说什么的,这本好像最薄了,厚了我怕您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
上官衍轻翻了翻手中的书,停在了一页,一脸悲色。
怎么?我拿错书了么?
这书里讲得是什么?怎么会让他有这样的表情?楚辞说什么的?我怎么就不多读点书呢?
我探头看了看,这书不像其他书册里那样是一堆堆的字,而是一短行一短行的字,像是一首长长的诗,一页也不过几十个字,识字的人一下就看完了,上官衍盯着在看什么呢?
“这书上,说得是什么?”我好奇地问了句。
“固朕形之不服兮,然容与而狐疑。广遂前画兮,未改此度也。命则处幽吾将罢兮,原及白日之未暮也。独茕茕而南行兮……”
一句没听懂。
好吧,我真不该问……
“固然我身有不惯,心也犹豫不定,但却能守心如一,始终不变。命中受难我拂袖不管,只想趁时间未到尽头,一个人孤身南去……”
趁时间未到尽头,一个人孤身南去?为什么要孤身南去呢?
我笑了,道:“写这词的人也真是奇怪,时间未到尽头,怎能一个人孤身离开呢,应该与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开开心心在一起才是啊?这书真是宋令箭的么?她好像不怎么看这么悲情的书呢,韩三笑总说她连看的书都像个男人。”
上官衍未作答,只是怔怔盯着这一页,难道,他受了这诗启示,要一个人离去么?
不行!
我从他手里夺过书,塞了另***:“这书全是灰,又破旧,还是别看了。换本吧。”
上官衍手着手里新塞的书笑了笑,道:“这本倒是符了宋姑娘的性格,骐骥之衰也,驽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胜之。”
我抓了抓头,又慌忙将手放下了,我这样子看起来一定笨极了。
上官衍没有像以往那样看着我笑,对我解释其中含义,而是仍旧掉在自己的思想旋涡里无法拔身。
他今天跟上次一样,很奇怪,奇怪得让我心痛。
我不敢再追问什么,轻声道:“我去沏茶——这儿还有好些书呢,大人您自己挑挑看吧。”
我走出绣房,掩上门前还不安地往里头看了看,上官衍仍旧直直坐着,一脸悲容,双眼泛红。
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笨拙得什么都做不了,也想那么静静坐着,好让他知道他并不是孤身一个人。
上官衍,你说你是孤独的无足之鸟,但你何时肯落下栖枝呢?你何时能放下心中那么多的包袱与自我保护,能真正地敞开心扉呢?
我的眼也红了。
我现在才开始体会到他们的心情,我爹失踪的真相揭开了,上官衍该有多难受,他本忘记了在这里的一切,重新心无旁鹜地做他的上官三少爷,做清政为民的好官,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重新回想起从前的一切,他为了那姑娘的弃婚疏远了云娘,而今又知道当年云娘为他做的一切,现在云娘一病不起,他该有多么的内疚,他是不是想抛下这里的一切,继续孤独地从政助人,来解心中愧疚呢?
一想到这,我手忙脚乱地沏好了茶,我怕上官衍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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