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三七章 倦剑安息离万象(2 / 2)
她们百转千回,两个看上去弱智纤纤的女子,上了天山找一个也许并不存在的传说。
——大风大雪中,游无剑将从不离手的药壶递给她:“拿着吧,会暖和的。”
宋令箭将手掩在袖子下,推开暖炉:“我不冷。”
游无剑笑着:“不冷,总是暖和来得舒服。”
她接过暖炉,发现它是那样的轻,不知里面装了什么,才会这样持久的温热。
游无剑笑了,她一直将宋令箭当妹妹,也许也当成年少轻狂时的自己。
星象八卦,她们发现了莲池,等于发现了一个神话的所在,可那只是一场残忍的美梦,游无剑最后带着些诡异的笑脸埋没在白雪之中,再也不会出现了。
游无剑像折掉一只翅膀的蝴蝶,在这沧海之上流浪着,到最后,终于能以一种高尚的形式,让这对疲惫的翅膀得到永远的安息。
到最后,她们都醒了——
游无剑在回忆里一寸一寸翻阅着当时游无痕脸上的静谥,她在等待一双带她远离的手,到一个自由的天地,重把人生再过一次,远离权谋,解救苍生,扶助弱小,以她的方式……可是那对骄阳似火的眼睛一直没有看见,单调地钻研着医书,高傲地与所有人对抗,忙碌地找天下唯一的救解之法……
——如果我是你,我就杀死罪魁祸首,然后带着她一起离开那个鬼地方!——
她知道自己不会杀游无情,当时不会,以后若有机会遇见也不会。她答应过无痕,那是她最后的要求,她们也是身不由已,无痕也知晓其中的利害。
她可以带无痕离开,若说受罚前没来得及,受罚后她还是有机会的,可是她错过了,太晚了,大错特错了……若是当时能想通透,司剑司情也不必死,总是眼光流转地抿嘴微笑的司情,总是会一小不留神地挑嘴翻白眼的司剑,她们那样鲜活地活在她青春年少的时光里,以致往后每次勾念起她们的一点一滴,心都会千刀万剐般鲜血淋漓。
宋令箭记起了游无剑那日垂头拂剑的清冷,她本一直在逃离无痕自毁的原因,她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仇恨,以为自己到了更高的境界,宋令箭的一席话,最终将她泼醒了。
何去何从?无痕司剑,会不会在某个地方等她呢?
然后她放心不下身边这个正邪难分的宋令箭,她想起来她曾说过想去天山找莲池,天山,是个神圣的存在,即便在那里消逝,也不失为一种境界。
游无剑下定了决心。
宋令箭闭上眼睛,两行热泪化作冰泉,绿芒围成的人形突然一颤,纷乱飞起,像燃烧完的灰烬消失无踪。
只是这消逝的绿芒长思,再也无法祭奠那对年轻的生命,疲倦的长剑,长眠可安?
绿色光点已经消失殆尽。
游无剑很久以前就已经离开了她的生命,这是她的选择。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接受,一直不想去面对。
宋令箭轻轻抚摸着滚烫的青芒,剑牌是游家之物,是至上的医药瑰宝,她根本毫不在乎,而这青芒才是游无剑的化身,静如磐石,遇红梭如见邪,击之不遗余力,无华却极致锋利,长存不灭。
她疲倦起身,心中告诉自己,应要放下前行,应要释然。
这时林子里传来轻微细致的脚步声——
是海漂么?
我有点开心,感觉海漂已经没理我们很久了。
宋令箭轻侧过头,但没扭头去看,也许她也觉得应该是海漂。
来的人却不是海漂。
“姑娘也来是拜祭它的么?”这声音温和尔雅,似乎每一声每一句都从肺腑之中呼出。
宋令箭轻皱眉头,似乎也有点失望,这时她才转过身,去看后面来的人。
我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赵逆。
自从上次见他痛苦万分地在山屋门廊上与海漂一番对话后,似乎就再没听过他的消息,我以为,他可能逃走了,或者已经死了……
可是现在见这赵逆,竟感觉他如脱胎换骨般得了重生。
眉淡而散,眼狭而长,鼻塌却勾,嘴小而上唇极薄,眉角与嘴角都已有皱纹,但却无斑无痣,这肌肤若是再年轻十来年,定然如新鲜剥出的鸡蛋那样鲜嫩光滑。他穿着洗旧素灰的长袍,两鬓霜白,比原先看到意气纷发的样子年老了许多,现在拿着扫帚与水桶,肩上搭着一条干净的抹布,眼神迷惑而带着一种安神,像个平凡的村中长者。
赵逆这是怎么了?他不是应该很恨、或者很怕宋令箭么?怎么这么温和平静?
他见宋令箭这样直勾勾看着他,笑着又问了一句:“姑娘也是来拜祭它的么?”
宋令箭转头看了看十一郎的墓,想来这些清理都是赵逆做的。
赵逆也并没有执着着要等答案,他走近墓碑,拿下抹布放在水桶中清洗了一会儿,拧得很干,小心翼翼地轻拂着碑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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