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明月夜（2 / 2）

“早就看出他不对了……”

“连城公子我见过，哪里有这么年轻？……”

“也没有这么白……”

不知是谁，猛然尖声叫了一句：“他出老千！大家快把自己的钱抢回来！”

这一句“出老千”，真是喊到了那些人的心坎里，谁都不想计较到底有没有出老千，一窝蜂涌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年轻公子飞身而起，转眼就跃到了另一边的桌上。

梁宣心想：“这位公子果然是有功夫的。”他方才之所以听不出骰子的旋转，就是因为这公子用内力控制了骰子，让骰子运行不规则。说起来，他还真的是出了老千，这个赃栽得一点不冤。

那公子肩头已扛了一大包的银子。大笑道：“你们这些人，原来都是些笨蛋！被本公子戏弄了半天，才发觉上当，真是好笑！”

“混蛋！小白脸给我下来！”

“还我银子！”

底下人纷纷要爬上桌。

年轻公子左一脚右一脚，将那些赌徒全都踢飞，身手甚是干净利落。梁宣和治平看得目瞪口呆。

附近有几个胆大的赌徒，跳到另一张桌上，纵身往这里跃来。公子早有察觉，侧身一躲，那人扑了个空，公子又送上一脚，踢得那人扑了个狗啃泥。公子哈哈大笑。

“大家一起上啊！”

围着年轻公子的人一齐涌上去，为了银子都拼了命。梁宣摇头道：“这下子，只怕银子要丢。”

他以为这么多人一起上，就是天王老子、武林高手在此，只怕也难以立时招架。

一道碧光闪过，七八人应声倒地，如杀猪般嚎叫。只见那公子忽将剑拔出，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众赌徒，见了那剑，别说挨一下，连稍微靠近点都吃痛逃开了，其剑气锋利至此！

治平赞叹道：“好快的剑！”

梁宣却心中大震，往前走几步，目光定定瞧着那长剑，两耳翁然：“碧水剑！”

这年轻公子怎么会有碧水剑？碧水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年轻公子手中持握的长剑，碧光粼粼，剑气逼人，剑声隐隐，正是刚刚失落的碧水剑！

☆☆

公子持着碧水剑吓退了众人，更加势不可挡，梁宣急于要确认碧水剑，也急忙迫近。公子提剑运气，向下一劈，脚下的桌子应声碎成两半。众人大惊失色。公子跃到另一桌上，又是一剑，又一张桌子裂开……他就如蜻蜓点水，在千金厅几十张桌上跳来跳去，竟将桌自砍倒一大半！众人没有一个能奈何得了他，反而对碧水剑避之不及。

年轻公子提着剑又在柱子上四处划，玩得不亦乐乎。旁边那管事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作揖：“大侠……大侠手下留情啊！我们这些桌子、这柱子，跟您可没半点冤仇啊！”

那公子冷笑一声：“哼，废话这么多？先给你留个记号！”飞身而起。一个红色身影从管事身前一闪而过，管事惨叫着掩面，晕倒在地。脸上被划了一个花。

说话间，年轻公子已跃到窗前。晚风吹动他的红色衣袍，猎猎有声。

梁宣、治平和众人追到窗边，那公子笑道：“爷爷我今日玩得尽兴，先去了！这揽月楼……”上下打量了一番狼藉的千金厅，似乎对自己的大业十分得意：“嘿嘿，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忽然看着梁宣，叫道：“梁兄，答谢你的银子！”卸下包裹银子，向空中掷出。

包裹从空中扔来，恰好落在梁宣手上。公子纵身一跃，从窗口跳了出去。

“啊呀，他跳下去了！”

“快去看！”

“了不得，别是要跌死吧？”

梁宣和治平挤到窗边，只见那公子的身影如一片红叶，在黑夜中悠悠坠落。身法轻盈如仙。落到处，有一艘快船，泊在瘦西湖边。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乘上船，很快便往湖对岸去了。

梁宣和治平面面相觑，治平忽然叫道：“我想起来了！他就是白日里遇见的那个小乞丐！”

身后传来人声：“还我银子！大家抢啊！”

一大群人都冲着梁宣和治平而来。

治平大叫“不好”，跟梁宣对望一眼，想都没想，一齐从窗口一跃而下。

那千金厅在揽月楼高处，往下跃并非易事。梁宣轻功好,自然不是问题，可治平就不一样了。吓得大叫：“啊哟，太高了，阿宣抱住我！”

转眼已落到地上。治平痛得哎哟直叫，幸而有身下银子包袱的缓冲，才免于受伤。

“我的妈呀，现在太后悔当初在玉泉寺没有好好学轻功了。师父！我对不起您老人家！”

梁宣却记挂着碧水剑。朝湖上望去，那公子的小船已不见了踪影。

“咱们得快找到那公子。”

“找他干嘛？钱都给咱们了，还要见送礼的人吗？”

楼上又传来人声，那赌徒们居然在往楼下赶。眼看就要追上来。

梁宣和治平心中大呼不好，又见楼下路上行人众多，恐怕难以甩开追踪者；治平指了指湖边：“上船！”那里正好停着一艘船。

两人当即拔开步就朝湖边跑，治平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包袱；跳到船上，也不管是谁家的，立即解缆开船。

小船悠悠地荡开了，却一动不动。治平急得大叫，一边跺脚一边用桨划船：“快走啊，怎么这么慢！”

“你不要乱动，再动船就沉了！”梁宣催动内力，划桨推浪，使出十成的内力，向前驱赶。

小船轰然而动，很快就朝前飞窜出去。

“天哪！我的宣，我太崇拜你了！这都可以？”治平扶着船舷，赞叹不已。那岸上忽又窜出来一个渔翁，咿咿呀呀说着扬州话，依稀分辨出是：“我的船！你们凭什么抢我的船！”

治平哈哈大笑，伏在船头，大声喊道：“宝船先借用一会儿！您老儿到对面来领吧！”

小船越行越快，那跳脚的渔翁、湖岸和揽月楼都越来越远，船尾冒出长长的水花，一直绵延向远方。

梁宣眼往远处遥望，忽然大声道：“我看到那年轻公子了！他就前面呢！”指着远方的二十四桥。

“你怎么还在找他啊？还真是知恩图报呢。”治平笑道，打开包裹想要数一数银子。

远处一个小小的红点若隐若现。璀璨灯火中，那公子独立船头，红衣飘舞，飒然欲飞。

“梁兄！小弟在这里，你们要再快一点！”

梁宣心中焦急。他一定要将来龙去脉弄清楚，看看碧水剑为何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身上？手掌真气贯注，船速加快。小船剧烈的颤抖起来，歪歪扭扭；吃水也越来越深，水花都流到了船里。

治平按住船舷：“太快了！急什么？慢一点！”

“不行，他……他好像转方向了？怎的看不到了？”

朦胧的灯影夜色里，远处那小船一转，消失在小洲烟柳的暗影中；梁宣心中一急，也催动船转弯。谁想到船一转，治平反而没有来得及撤身，向前扑去。

“妈呀！”

治平落入了水中。

“救我！我……我不会水！”

梁宣慌忙停下船，水中看去，远处还有些水花团团转。梁宣暗叫不好：“他背上背了银子！那包袱那么重，定是沉入水中浮不上来了！”

梁宣当即纵身跃入水中，朝那水花翻涌处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