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2 / 2）

秦言墨的目光转向离人，闪了闪。

离人脸上的笑容塌了下来，抓起筷子塞进夜川的小手，“吃饭，你今天的话儿怎么那么多？”这小鬼头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吗？她不要面子的啊？

“好吧。”夜川嘟囔着，正了正身子。

秦言墨觉得母子两拌嘴很好玩，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眼底一片柔和。拿起了筷子，去夹眼前的青菜，然而......

“开始！”

离人一声吼，母子两人就迅速扒饭夹菜，你来我往，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像饿了好几天似得。

秦言墨愣住了，夹着一根青菜悬在半空，目光不停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

“啪”，重重一声，离人和夜川齐齐放下筷子，嘴一抹，“我吃完了。”

秦言墨夹着那根青菜依旧悬着，惊地嘴巴都合不拢。

什么情况？

离人和夜川直直转头看他，齐齐眨眨眼。好一会，离人挨身凑向夜川，用手遮挡一下脸，小声：“儿呀，你没跟他说吗？”

夜川也用小小的手遮挡着小脸，同样小声：“娘，难道你没有说吗？”

两人微微一怔，似乎发现什么，齐齐眨眨眼，再眨眨眼，突然放声得意大笑，再齐齐往桌面一拍，手指直指秦言墨：“洗碗！”

难得抓到一个“替死鬼”洗碗收拾残桌，母子两悠哉悠哉地摊着吃撑的肚子，心满意足。

不过夜川这份舒坦没持续多久，因为夜深了，她娘感觉到冷了，他被命令去点燃碳火。想到今日已经不用洗碗了，他觉得还是很开心。暖洋洋中，他一下子就困了。

入睡前，他拉着离人的衣角，眼巴巴地望着，“娘，我要听故事。”

离人给他掖掖被子，凭着要当一位好娘亲的宗旨，迅速搜肠刮肚。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

“娘，这个故事你讲过百八十遍了。”

“是吗？讲过那么多次了吗？呃，那娘换一个。在南海深处，住着人身鱼尾的鲛人，鲛人有鲛人国，鲛人国有一个美丽的公主，她爱上了......”

“娘，你也讲过很多次了，叫《海的公主》。”

“呃，娘再换一个。在远方，住着幸福的一家三口，女儿漂亮懂事，爹娘相亲相爱，可在女儿七岁的时候，她娘亲就去世了，她爹爹......”

“《姑娘，你鞋掉了！》，娘你也讲过了。”

“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个富裕的国家，太子因为不收留一个饥寒交迫的老人，被老人下了诅咒，如果......”

“《兽人爱上她》。”

“很久很久以前......”

“《她睡着了，请吻醒》。”

“一个......”

“《白白的公主》。”

“呃......”

《男孩与神灯》

“......你都知道，为娘还怎么讲？”离人哀哀低吼。

夜川很委屈，他都六岁了，从他两岁起，他娘就给他讲这些故事，他能不知道吗？他怯怯地问：“娘，还有别的故事吗？”

“......”

感情她儿子在嫌弃她啊，她捏捏他可爱鼻子，威胁：“没有了，你睡不睡？不睡的话给我起来给炭炉添柴去。”

“我睡我睡。”夜川立即闭眼。

离人满意一笑，又给他掖掖被子，才起身悄悄出去了，虚掩了门。

灶房那头依旧传来洗刷碗筷的声音，离人犹豫了一下，慢慢踱步了过去，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外停了下来。

灶房里，他面向里，背着她。他卷起了双袖，把水溅地哗哗作响，他已经洗了大半天了，还是没能搞定几个碗盘，而且旁边还有一个碗破成了两半。

这是意料之中。他堂堂一位王爷，身份高贵，锦衣玉食，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何时如此窝囊过。

“洗完碗后，你走吧。”离人声音平静，她不想再争执什么了，她累了。

秦言墨后背微微一僵，没有说什么，继续洗碗。

离人转身回正厅，在炭炉旁，缝起了衣服。通红的炭火温暖着她全身，她的脸亦被映地红红的，像极了美人的羞赧。

不一会，她的身后轻微传来脚步声，她的手不易察觉地顿了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穿针走线。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环住了她，宽阔的胸膛贴近，他将脸埋进了她的脖颈。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搂贴着她。

离人一动不动，只有胸口不断起伏，她亦感受到了他的心脏与她一同上下跳动。她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他与她共乘一骑，驰骋在天地之间，那时候的天很高很蓝，风很柔软。

那个时候，他是她的全世界。

可顷刻间，什么都毁了。

如今，她已经不恨他曾经霸占了她身子，毕竟那次赐予了她一个儿子。但他是杀害婆婆的凶手。

那一滩血迹，婆婆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凝成的血迹，她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她下不了手给婆婆报仇，不代表往事就能消散。

她眸光一冷，无情道：“你可以走了。”她不敢大声说话，怕吵醒正在睡的儿子，而且她不想让儿子看到大人这些恩恩怨怨，这也是在儿子面前不赶他走，还让他留下吃饭的原因。

“离儿，我对不起你......”他欠她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话我已经听够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我恨你，你可以走了。”

“离儿，你听我说......”

他想跟她解释，然而，“我不听......”离人情绪激动，霍地挣扎而起，走到门口，脸冷冷沉着，她的意思很明了，就是请他离开。

秦言墨凝眸静静凝望了她一会，此刻他说什么她都是不会听了。启步朝门口走去，经过她身侧忽又停住：“夜川是我的儿子。”非常肯定的语气，没有一点儿疑问犹豫。

不知为何，听闻这句话，离人的鼻子眼睛有些酸，还有一股脑儿委屈，但她依旧冷冷道：“不，他只是我一个人的儿子。”

门关起，她背靠着门，红红的火光之中，泪光闪烁。

而房间那头，透过虚掩的门缝，夜川翻了一个身，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