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2 / 2）

王易风微笑：“随我来，老夫有事跟你说。”

不多时，从茶肆出来，离人再重新站在宽阔平坦的大道上，白雪盈盈，如吹落的梨花瓣，轻飘飞扬，繁华了她眼前的世界。

她抬眸凝远，无波无澜，平静如水。

“如何抉择，在于你的心。”

王前辈最后的话又回荡在耳边。有选择，就必须有取舍，有取舍就一定是有得有失，世事两难全。

抬手擦掉无声滑落的一滴清泪，离人眼中迸发出坚定的光，这一刻，仿佛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那个抉择。

雇了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奔向青竹村，她的小家。

家里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她那么地迫切想见到夜，无比无比地迫切，恨不得眨眼之间，就已经投入他怀中。

她要告诉他，她爱他，好爱好爱他。

半路上，她却不得勒马停下，通往前方的路横着一匹骏马，挡住了去路，马背上还有一个人。

与雪融为一体的白衣，清姿出尘，铁面具无情，半颜如玉。

曾经多么让她依赖信任的人啊，却利用了她，欺骗了她，害她失去最亲的人！离人胸口起伏，满腔怒气，她应该冲过去杀了他为婆婆报仇，但她却硬生生压下，冷凝着脸，“你还想怎样？”

韬无以跃下马背，向前走近几步，问：“你都听到了？”语气淡然，像是在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怎能做到如此淡定？离人抿唇鼓气，反问：“假若我没听到，是不是就要瞒我到天荒地老了？”又问，“你的天知地知、你知她知的秘密我都知道了，你是来准备把我一同灭口了吗？”

淡定的外表被撕裂，韬无以眉眼染上了一丝深沉的疚意，“我怎么会杀你呢，离人，你知道我不会杀你的。”

“我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我认为了解的那个人，我怎么会知道你会不会狠心一起，就把我杀了？”

“离人，我做的那些，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想让娘亲死不瞑目。”

“你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如今，你又试图以你逝去的娘亲来掩饰你的罪行，假装无辜，你可真让人拍案惊奇，枉我如此信任你！”

这辈子跟她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更别遑论与她一同归去，携手一生，也许这便是他的宿命罢。韬无以心底的苦涩开始泛滥，闭了闭眼，道：“我知道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我已经无法要求什么，但有一件事，你杀了我，为婆婆报仇罢。”取下别在腰间的剑，递向前。

离人神色不变，她跳下马车，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在离他两步远停下，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如他所愿，她伸手拔出剑，抵在他胸口。

天地白雪，剑光寒。

韬无以释然一笑：“只有这样方能还你一些情了。”

这一幕对离人来说是熟悉的，曾几何时，她也曾用剑抵在夜的胸口，说着决绝的话，还刺了进去，看殷红刺目的血在他的胸口晕开，顺着寒剑滑落，绽放于地。

而韬无以此刻对她来说，就如假惺惺作态。她的确应该杀了他，他罪该万死。但此时，她内心却十分平静！

“凡事大多有两面性，换个角度去想，也许就能看到豁然明朗的一面。”

茶肆的一角，她把婆婆去世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前辈，第一次，她见他眸里有浊光，盯着眼前虚空一处沉默着久久不语。再出声，先是苦涩一笑，再叹了叹，便对她说出这一句安慰的话。

换个角度去想之后，一抹亮光穿透心中的阴翳，顿时整个人明亮朗彻。夜不是杀害婆婆的凶手，即便他夺了自己的清白，那也是在别人的算计，他神志不清的时候。

她没有爱错人，她爱的人从未负过她！

离人直视韬无以的眼睛，正色道：“知道吗？我要感谢你，感谢你让我知道，我到底是有多爱夜。”她曾经恨得差点杀了夜，可终究还是抵不过一个“爱”字。她知道自己爱他，但她到底是有多爱他，才能辜负了自己一心一念的仇不报？忍不下心来杀他也罢，在以为他是凶手的情况下，为何还对他念念不忘？大概，她也不知道自己对他陷入了有多深。

听到她的话，韬无以脸上有了诧色还有些迷惘。

离人赫然一笑，娇声婉转，如黄鹂出谷：“我是应该杀了你给婆婆报仇的，但我不会杀你。”语气一转，冷漠无情，“因为我不屑动手，免得脏了我的手！”移开剑锋，手一松，剑落于地。

她相信婆婆在天之灵，也会同意她的抉择。

韬无以浑身一僵。杀了他不过是剑插.进心脏的那么一下子，而她这句话，却可以烙印一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她对他的嫌弃厌恶超过了仇恨。

“这辈子，不再见了，你好自为之。”离人背身，大步走向马车，“路，让开。”对他多说一个字，都开始觉得嫌多。

马车从眼前飞驰而过，片刻就消失在弯道之中，薄雪铺就的道路上，只余两道车轨痕迹延绵远去。韬无以直直立在原地，目无焦点的望着前方。

忽地，似乎想到什么，他目光迸出恨恨的光芒。拾起地上均雪的剑，并二指擦过剑身，凛凛锋刃，映出他狰狞的脸，那瞳孔渐渐幽深，仿佛，他看到了鲜血。

目光一转，茫茫山峰高处，那一袭红衣骇了惊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