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抱薪者来（2 / 2）

监牢里，不只有她们从红山带过来的犯人，也关进了许多柳川当地的人。大花说，新颁布了红山的法令后，就不断有柳川的女子将她们的丈夫扭送过来，刑部现在每天都要处理十几起类似的案件，她们的人忙得焦头烂额。

下到最下面一层监牢，肮脏和腐烂的气息瞬间围了上来，青争不悦地皱了皱眉，掩住口鼻。

地面和栏杆上满是怎么洗也洗不掉的暗色血迹，牢里的人听见有“大人物”来了，纷纷挤到栏杆边上，伸着手，瞪着浑浊的眼，看着青争从他们面前走过。

她逐渐地往里走，起初微小的议论声，也逐渐地变大了，变得能让她听得一清二楚。比如什么小姑娘是哪家的，快来让爷乐呵乐呵；又或者咒骂她未戴面纱，不知检点；更有甚者，当着她的面，把手和腿扭到一起，发疯般在地上打滚；还有人向栏杆外抹一些不明液体……

青争看着周围的污秽与嘈杂，以及通道尽头，安静地坐在牢房中的曹存，她拿下了捂住口鼻的手。然后，她一个一个向牢房里的男子们看去，每一个和她对视上的人，上一瞬还在色眯眯地笑，下一瞬就爆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一蓬蓬的血雾在他们的两股间炸开，这一条走廊像是被人念了静音法术，刚刚还恨不能挤出栏杆外的犯人，现在全都缩了回去，有一部分还翻出了兜帽戴到头上，生怕下一个跟那双眼对上的人就是他。

“以后，能下放到这一层的男子们，不论什么罪，都先切了吧。”青争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威慑，她说着，搓了搓指尖，命人打开最后一间牢房的门，走到曹存面前。

曹存跪坐在地，双手和双脚都缠着锁链，从正面看，他的衣衫还算整洁，像是个误入此处的贵公子，然而他的身后，却早已一片血肉模糊，他的气海雪山被毁了个干净。

“你终于来了。”他的唇色苍白，声色却硬朗。

“是啊。”青争叹了口气，挥退左右。她的语气听来像是在探望多年老友，可现在这般，无论是什么语气都不重要了。

“仅仅看见桃园的牢房，就能大概想象到上面的世界是个怎么样子。”曹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真是难为你，能在如此不堪的桃园中生活了那么多年。身为女子，在桃园中长大，实是很大的不幸，比长在红山的男子，还要不幸。”他说着，竟不怕死地笑了笑。

“你果然，不愧是算算养大的。”青争站在牢房的门口，并不多往里走。

曹存忽然便生了气，锁链被他扯动微微作响：“不许你提我阿娘的名字！你不配！”

“你配管算算叫阿娘？”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是往曹存的心上扎了根刺。

“我……”他咬着唇，良久才认命般颓下身子，“我虽然不是阿娘亲生的，但她待我一直都如同她的孩子，我当然可以叫她阿娘。”

青争眉目一立：“你又是怎么做的？我从月华那里听说了你的事情，之后我就一直奇怪一件事。”

“有什么可奇怪的？我是白麟村唯一的幸存者，阿娘收我为义子，还教我法术，给了我红山其他男子都没有的地位和荣光，我很感激她。”曹存目光里透出些许柔软来，但很快又消退了，“这么多年，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她又怎么会改变对我的看法？”

“你感激她？那我问你，参与过白麟村行动的人都告诉我，是观天造的观测出现问题，冬至的时间提前，才导致白麟村全村覆灭，可为什么红山流传的故事，都是红山主亲手屠村？

“当年有两个村子拒不执行迁徙，算算亲自前去劝说，结果赶上冬至日提前，两个村子先后被冰原吞没，为什么外面的说法都是算算残忍嗜杀？”

“你就不相信，这是阿娘她为了营造自己的暴君形象，故意放出的谣言？”曹存苦笑了一下。

“我不信，算算没有必要这样做。”

“是，其实是我！”曹存激动地涨红了脸，脸上难得有了一丝血色，“是我当年受世家挑唆，传了那样的谣言，为的就是终有一天，我取而代之之时，人们不会过多在意我的男儿身份——又哪里想到，阿娘从始至终，都不想让我这样一名男子继任红山主的位置。”

“算算或许想过。”青争想起曹算算向她说起曹存时的遗憾语气，轻轻眨了眨眼，“不过，看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我真的很庆幸她没有将红山交到你的手里，否则恐怕红山很快就会变为第二个桃园。”

曹存不甘：“不，不会的！我怎么会？”

“你敢勾结桃园圣殿，就该想过，你贪图的只是权力，至于红山会不会覆灭，你从来就没有考虑过。”青争说着，转身走出了牢房门口，语气轻佻，“寡人能理解你，毕竟，你在红山，是个男子。”

最后一句话，就像是点了炮仗的引线，曹存从地上发疯般跳了起来，不顾锁链的牵扯，冲向栏杆，任由身上的血痂再一次破裂出血。他愤怒地大吼：“青争，我会杀了你！我早晚都要杀了你！”

青争向暗处的月卫摆了摆手：“他没用了，杀了吧。”很快，身后就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她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

或许曹算算决定将红山交给她的时候，就预感到了这一天。有点残忍，有点冷血，青争感觉自己的指尖有些发凉。该回去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