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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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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织?!”这货居然跟着凌渊跑到扶风谷来了!

江雨归气得眼毛金星,正在关键时刻,这家伙居然蹿出来捣乱!刚才还在心中酝酿的缱绻万千,全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砸了个稀巴烂。

阿织轻轻一跃蹿上树枝,居高临下威风道:“你这丑家伙,离我们尊主远一点啦!尊主不喜欢你,快点儿滚!”

凌渊向阿织勾了一下手指,道:“阿织,不要调皮。”

江雨归气极,凌渊怎么这么惯着这只臭狐狸,她飞快地弯腰攥了一个雪球,恨恨地朝阿织用力一掷,阿织惨叫一声,一头栽进雪里。江雨归哈哈大笑道:“啊哈哈哈,哎呀,之前不是叫相公叫的起劲,现在怎么改口称尊主啦?”

“我呸,你给我闭嘴!”阿织像是弹弓打出的石子,一下子从雪中窜出,扑在江雨归脸上,一人一狐瞬时在雪地上扭打成一团。

对于江雨归这种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来说,直接在雪地里打滚要比风花雪月来的实在的多,刚刚翻涌的悸动如昙花一现,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都就着雪吃进肚子了。她兴奋地一把拎起阿织的尾巴,在空中甩了甩,眼中甚是期待地望着凌渊,道:“我想和阿织在外面玩儿一会儿,可以吗?!”

凌渊笑容更甚,眼神中尽是宠溺,他十分自然地为江雨归掸去身上的浮雪,道:“好啊,让阿织带你在谷里转转吧。”继而他掐了个手诀,附身在阿织的脑门儿上一按,随着一阵灵光闪现,阿织的身体突然大涨了数倍,江雨归吓了一跳,一把将她丢出去,阿织落在地上,幻化成一条巨兽。

“嗷!尊主借灵力给我了?!”阿织惊喜的大叫,虽然她现在身形巨硕,可声音还是那副少女嗓音。

“天呀!阿织,你可好看多啦!”江雨归搓了搓手,“嘿嘿”两声,一跃蹿到阿织背上,高喊一声:“走喽!”

阿织猛然一跃,踏风飞升而上,突然大涨的灵力已经让她忘乎所以,于是竟连骂人都忘了,一骑绝尘朝山中飞去。

江雨归抱着滚成了个雪球的阿织回来时,已经是傍晚,她全身透湿,斗篷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一推开门,氤氲的温热夹杂着凌渊房内特有的柏木香迎面扑来。

只见,凌渊正盘坐塌上,与他面对而坐的是一名挽着银发的女子,那人淡蓝色华服上精巧地绣着几只白鹤,缥缈如烟,几欲一飞冲天。她纤细如初出之笋的玉指间夹着一枚黑子,细眉微皱着,正在琢磨落在何处。

好美的姐姐!江雨站在门口看呆了。

那人闻声看向门外,先是一阵愕然,而后露出了个标准的礼仪似的微笑,道:“哎呀,传的沸沸扬扬的小道姑,就是你呀?不错不错,这小脸除了脏了点儿,哪儿都挺好!”

竟是一副唱戏似的男子的声音……

江雨归差点被他吓一跟头,雌雄不变到这般境地,妖族中人当真是一群怪胎啊!

见她已经湿成个水葫芦,一张小脸冻透了似的通红,凌渊皱了皱眉,当即走过去,将双手捂在她的双颊,轻声嗔道:“江姑娘怎么疯成这样?赶快将衣服换下来,仔细受了风寒。”

那名男子听闻,不知为何突然眼放金光,一扭三道弯儿似的飘到江雨归身边,亲昵地扶住她的双肩,谄媚道:“对对,尊主说得对,小丫头这身已经滚成泥猴了,我带你去碧桐泉暖暖身子吧。”

他匪夷所思的声音荡漾在江雨归耳边,让她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道:这凌渊怕是该清理门户了……

凌渊点点头,道:“也好,雁留声,你去准备些厚衣服来,我见江姑娘一点也不知照顾自己,穿得这样单薄。”

“是是是。”雁留声夸张地躬了躬身,轻笑起来。

“我也要一起洗!雁留声,你赶紧去给老娘准备点儿春醉来,我要边泡边喝。”阿织抖了抖毛,迈着款款小碎步,在雁留声冰蓝的衣摆上留下一串狐狸爪。

“滚,你个小贱婢……”雁留声登时柳眉倒竖,但随即眼珠子一转,不知怎么的,突然变了副面孔,笑道:“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待会儿送去给你们!”

此人怕不是有什么疾病吧,什么情况……

雁留声十分“热情”地将江雨归拖拽到屋后的一间小院落,还没进院门,便看见院内蒸云缭绕,宛如仙境。

院门后有一面高大的影壁,雁留声指着影壁前的一张朱漆案桌道:“小丫头,你快进去吧,一会儿我将换洗的衣物放在这里。”

“有劳。”江雨归微微颌首致谢。

不一会儿,阿织也头顶着一个托盘,哼着小曲跑进来了,她一甩头,小木盘“啪“地一声落在水里,只见托盘中放着一个酒壶、两只琉璃小杯,而后它一个纵身跳到泉中,水花渐了江雨归一脸。

“哎呀,阿织,你在这里可太舒服了!”江雨归不客气地拉过飘在水面上的木盘,斟上两杯酒,馥郁醇厚的花香沁人心脾,江雨归猛地一杯灌下,辛辣的酒气呛得她喉咙发痛,这不是春醉吧?!

“哈哈,舒服的都要上天啦!没想到本狐仙有生之年,还能走向狐生巅峰啊!”阿织仰八脚地浮出水面,狐狸腿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水,道:“诶诶,你给我留点儿,听见没!”

江雨归不知为何,只一杯酒下肚便觉得头晕目眩,之前她没有这般不胜酒力啊!她晕乎乎地将自己没入池中,在温热的水汽的包裹下,她的思绪也如一层薄雾,渐渐变得朦胧起来,她闭目片刻,问道:“阿织,你有喜欢的人吗?”

“老娘可有很多喜欢的人啊,你说的哪个?”

江雨归:“……”

这可真像是阿织的作风。

“那……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你并不了解他呢?”

“你要了解他作甚?!”阿织不可思议地翻过身来,眨巴着一双狐狸媚眼。

“如果不了解,又怎么能配得上喜欢这两个字呢?”

“哎呀,蠢啊!”阿织喷了个响鼻,恨铁不成钢道:“喜欢不喜欢这种感情,关了解不了解何事?!在这世上谁又了解谁呢?你再了解的人,很多时候也会做出让你不理解的事来呀!”

“可,如果他对你的好,皆是由一位已逝的故人而起呢?那你要怎么办?”

阿织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我说你问题还真多啊!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安然接受啊!尤其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凡人,短短几十年的寿命,一辈子不也就做这么一场春秋大梦而已?朝夕相对尚觉不够,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掰哧你我他上面!哦!不过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啊,你若实在不甘,换一个心上人不就是了!死脑筋!”

江雨归默然听着,阿织的话像是有回音似的,在她耳畔嗡嗡作响。

换个心上人……哪里简单了!

“诶诶,你听见没有?!装死啊?”阿织游到近前,撩了她一抓子水。

江雨归从池中蓦然起身,一把抓过盘中酒壶,狠狠地灌了一口,笑道:“你这臭狐狸还真不简单啊!”而后淌着水,径直往岸上走去。

“疯病!”阿织愤然骂了一句。

阿织还在池子里打滚,突然听见影壁处传来江雨归一声响彻寰宇的惨叫:“我的衣服呢?!”

她突然冲将回来,手里拿着一套轻薄的红色纱衣,骇然道:“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衣服呢?!让我穿着这个出去见人?”

江雨归刚刚还在心里暗暗下了一通感天动地的决心,结果一出来便看见这个,惊地她简直魂飞魄散,连自己出去是想要干什么都吓忘了!

阿织不明所以地用爪子扒拉了两下,了然地哈哈大笑道:“哦哦哦!我还说雁留声刚刚会那么好心帮你准备衣服,原来如此……哈哈哈!他现在拍尊主马屁拍的可真是溜,越来越涨行势啦!”

什么?!

果不其然,院墙外突然传来雁留声不怀好意的笑声:“哈哈,小丫头!你洗干净了吗?洗干净的话赶快出来让我们尊重好好享用啊!你之前那身布口袋算是什么啊!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尊主不吃!”

“你!你找死!”江雨归急的头顶冒火,脑袋一瞬间更晕了,都快要站不稳当了。这层红纱薄似蝉翼,虽说还有一件里衬,但和光着身子也完全没区别啊!让她怎么见人!

雁留声继续不知死活地嚷嚷道:“酒喝了没?不是春醉哦!可烈得很,这风月之事总少不了要来点儿东西助兴的嘛!你不用谢我哦!”

“小人!”江雨归头发倒竖,她囫囵地将那聊胜于无的轻纱套在身上,那不男不女的娘娘腔这次死定了!她准备先冲出去把歹人制服,再一顿爆栗打得他连亲娘都不认识!

她摇摇晃晃地飞身跳上院墙,雁留声见状“婀娜多姿”地朝她做了个鬼脸,叫唤道:“哈哈哈,来啊来啊!抓不着!”一转身一溜烟似的跑了。

“真贱啊你!”江雨归骂着追出,雁留声身形一晃,消失在门廊尽头。

江雨归恍恍惚惚地已经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地,她一路扶着墙漫无目的地往前出溜,忽而,一阵清缈的琴音飘来,那曲调轻极缓极,悠扬缠绵,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好像醉得更深。

“箜篌?”

江雨归循着琴音转过门廊,却发现不知怎么的,竟然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凌渊得寝殿。远远的,她看见凌渊倚着廊柱坐着,一架半人高的乌木箜篌架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指仿佛无意识地抚动琴弦,目光望着远方的飘雪。

江雨归一时看得出神,一阵寒风扫动,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凌渊不知是否心有所感,突然向这边看过来,目光在她身上一扫,微露愠色。江雨归心下一沉,向墙后缩了缩,只听凌渊声音沉郁道:“雁留声……该死了他!”而后眼神复归柔和地向江雨归伸出手来,道:“快过来。”

江雨归头痛的厉害,凌渊的话显得飘渺不定,忽近忽远的。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缓缓迈向他,到最后,她几乎是倒在凌渊身上的,凌渊一掀披风,将她严严实实地裹紧怀里。

琴音又起,江雨归软着身子蜷缩在他怀里听着,“这是阿姐的琴,也是阿姐最喜欢的曲子,名曰远空。”凌渊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她绵软无力地向上望了望,没想到,却突然惊觉夜空中正异彩大放,一条蓝紫色的光雾横亘苍穹,与苍茫的银河交相呼应,一群灵兽样的生物穿梭其间,江雨归好像听见了凤唳鲲鸣。

“那是什么?!”江雨归惊呼。

“那是天地间的灵气,称为灵雾。”凌渊依旧抚着琴弦,道:“神族虽然不用像人族那样一日三餐,但需要通过汲取灵雾来补充灵力,每月望日,天地间灵气最强,灵雾就会出现。”

“望日吗?可我从来没有见过啊!”

“嗯,如今世间能见到灵雾的地方除了扶风谷,便是龙吟山了,这两处集风聚水,更易收拢灵气,其他地方便是很难再见到了。”凌渊声音怅然,道:“千万年前,那时还没有人族,灵雾便是随处可见的,但神族沉寂了千年,这千年间,凡人劳作生息,世间原本的灵脉已经不复存在,这天地也已经不一样了呢。”

江雨归望着头顶波橘变换的灵雾,那些古老生物的低鸣仿佛从极遥远的上古传来,伴着凌渊缥缈的琴音回荡在耳边。

她的心忽而一下子空了,天地变得骤然浩大,而自己仿佛渺小得如一颗浮尘。千万年的历史长河又将多少如她一样的沙砾拍在泥土里,那么多人曾经来而又往,如今却也都是无处寻踪。

或许那位妖族灵主说得对,生命短暂如斯,让人害怕,因而才会生出深重的执念!但活的久了,对想要之物,想要之人便没有执念了么,此时此刻,在她身后给她温暖的这个人,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江雨归微闭双眼,心中恍然道:一辈子一场春秋大梦么?待到归于尘土的那一刻,凌渊,你也会如此记得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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