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2 / 2)
“是...是又如何?”
卫氏回的心虚,怕自己那点心思被叶婳祎看穿。
“按元安律法,您被休弃回来,是要叔伯几个一起赡养的,夫君他年幼丧父丧母,这事怎么算也算不到他身上,可最后还就落在他身上了,他本可推脱,却没推脱,是他心慈人善,念在血浓于水,但您却不知足。”
“胡说,赡养我,本就是该他做的!你也说了元安律法里清楚写着。”
“你个乡下野丫头,怕是连文房四宝张何样都不知,竟还敢大放厥词说律法。”
叶婳祎勾唇讥笑,瞧了眼嗤笑回击她的徐有改,她此时高兴着,才不会因为这几句就气急,好不容逮住这老太婆把柄。
“您是欺我大字不识几个?确实,我是不认识几个,但律法里头那些字,我个个都识的,您说巧不巧,我记得,若想夫君赡养你,必须满足一点,您家中无男丁,所以姑母,您和表兄还要装傻充愣到何时?”
卫氏恨得只差咬碎银牙,没错,她之所以煞费苦心让儿子装病,为的就是那句家中无男丁,儿子病了,不能出去赚钱养家,她自然就是无依无靠,卫景书就必须瞻仰她,连带她的子女。
明明天衣无缝两年多,没想到被这小贱蹄子拆穿,可恨。徐有改准备满嘴回击话,生生被憋在嘴里夭折了,方才趾高气昂气势,一瞬间跑了个干净,两人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接话,脸色转变五彩斑斓,比那雨后彩虹瞧着还多。
叶婳祎暗笑,哪礼噎人感觉不错,不过她还是觉得动手来的干脆,嘿嘿。
李管事方才吓得差点心疾发作,掌中攥着冷汗不敢放下,自己怎么就如此糊涂,生生被蒙骗两年多不自知,有愧阿郎对自己的信任。
“方才我已经给过姑母机会,让您留在卫府,您却....唉,罢了!”
叶婳祎伤怀长叹,眉眼间感慨万千,不知道的真以为她惋惜,其实她一直忍着大笑冲动,真的是快憋出内伤。
“如今表兄身体康健,姑母自然是不需要再住在卫府,来人啊!快去东院替姑母收拾细软。”
“弟....弟妹,有话好商量,断,断,我以后再不来卫府拿钱便是,我一事无成,家中妻儿已经照顾无暇,阿娘跟我只能吃苦,槿婉也到了嫁人的年纪,若真和我回了乡下,怕是找不到什么好人家,阿娘的在卫府的月钱该是多少就是多少,绝不多添,你看。”
徐有改笑的一脸谄媚,卫氏虽没出口,但也是一脸挫败,叶婳祎瞧得替卫景书有些寒心,他十三岁身边就再无亲人,她知道他从心里期盼能有亲人,可如今这个,却是只会吃他肉喝他血的。
还有这个徐有改,童生都没考上是老天有眼,这样好吃懒做,一点做人气节都没有的书生,即便真当了官也是祸害老板姓。
“事,我会一五一十同夫君说,怎么处置,看他如何说。”
叶婳祎抓起桌上账本,懒着在看这两人一眼,快步出了屋子,屋里屋外偷看的仆人,心中全都暗暗拍手叫好,夫人做的好,早该如此了。
过了晌午初十和卫景书回来,听说账房的事,初十敬佩之心油然而生,那几个无赖他早就想整治了,只是碍于自己身份低微。
卫景书回到屋中,叶婳祎伏在桌案上沉沉睡着,手上还紧握着账本,他用了些力气才抽出,看着她安静睡颜,嘴角本想扬起笑意,见她突然皱起的黛眉,又垂了下去,嘴角微动,眼中染上悲伤。
“同我在一起,你是不是很累,学这学那,还要面对无休止的麻烦,挑衅。”
“嗯.....。”
叶婳祎疲惫回应,她不是在回应卫景书,而是回应梦中卫景书,梦中他问她,可愿一直陪在他身边,她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魔怔,鬼使神差就答应了。
等朦朦胧胧睁开眼,看清身旁人坐着人,打了个哈切,懒懒问了句:“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
“没有。”
叶婳祎困得只点头,嘴上却还不承认,卫景书笑笑,靠近她,伸长胳膊将她揽近自己,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声音轻柔。
“累便再睡。”
“嗯.....。”
叶婳祎拉了个长音,她的确很累,这半个月总是睡不踏实,半夜摸到身旁空荡,心里就像被人挖空了一半,冷风嗖嗖像里灌,冻得她只能蜷着身子,将自己包成一个粽子,但,也无济于事。
“这几日你都没睡好?”
他见她脸色不大好,黑眼窝有些深,可他上朝临走前都要瞧一瞧她,不是睡得都很好。
叶婳祎还是回了一个嗯,她真的好困,只感觉到身边有个软软暖暖,不知是枕头还是被子的东西,下意识的伸手紧紧抱住,这下睡意更浓。
“为何睡不好?”
卫景书声音不自觉带些期盼,她会不会因为他不在身旁。
叶婳祎迷糊嗯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她实在太困:“因为你不在身边。”
她说的含糊,卫景书只听清个你字,扭头垂首,想再听一遍:“你方才说什么?”
只是等了片刻,回应他的只有均匀呼吸声,他浅笑,看着肩上人被阳光晒的微红脸颊,还有泛着光泽的红唇,喉头滚动,目光有些心猿意马,只需要在低一点,他便能一亲芳泽。
可他却保持这姿势大半天,生生没亲下去,只转回头,紧了紧揽着她的手臂,闭眼凝神静气。
等叶婳祎醒时夜幕已拉下,她伸个懒腰,转动有些发酸的脖颈,怎么躺床上睡觉,脖子酸,胳膊也酸,床上?她不是趴在桌案上睡着了吗?怎么到床上了。
“醒了?”
“你回来了?”
叶婳祎开心下了床,以前她是巴不得卫景书晚点下朝,这几日不知怎的,就盼着他早些下朝。
“嗯,先去吃晚饭。”
“好。”
她是真饿了,用过晚饭,叶婳祎直接沐浴好才回了屋子,如今一天比一天暖和,她进了屋,顺手就脱下外袍只穿着中衣,在里屋走来走去。
卫景书坐在书房里内,看到那个走来走去的身影,心里有些浮躁。
那中衣材质软滑,薄薄一层,将叶婳祎身形勾勒的清清楚楚。
见她笑着走过来,卫景书握紧手上书,快速转身,沉声咳了下。
“今日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听你的。”
见他背着自己说话,声音又急又哑,叶婳祎疑惑走到他面前,歪着头。
“你怎么了?”
“没事。”
卫景书手心有些冒汗,她身上衣领有些大,尤其探着身子时,能看到两边锁骨,再往下,他耳尖一烫,立马闭眼深吸吐纳。
叶婳祎没瞧见他脸上神情,只自顾自的说着:“徐表兄的银钱是一定要断的,至于姑母她们,等你吏部考核过了,春闱也过来再让她们搬出,我今日本不想撕破脸皮,但他们咄咄逼人,又怕她们知道这段时日对你重要,就得寸进尺,无礼索取,便给个教训先。”
“好。”
怎么又是一个字?叶婳祎转头看他,发现不知何时,他又背对自己,今日卫景书怎么这么奇怪,话少,对她躲躲闪闪,难不成他在怕她?
“你今日怎么?”
卫景书感觉自己已忍到极点,起身取过椅背上外袍,将她裹严实:“穿好。”
叶婳祎疑惑皱眉,伸手拉下衣服:“我不冷。”
“但我会热。”
“你热脱便是,怎么反倒让我穿?”
叶婳祎笑笑摇头,谁说头脑聪明,没有犯糊涂时候,这不就是,自己热却叫别人穿衣服,真是,真.....!
她看着卫景书眼中目光慢慢变亮,又同那日一样,炙热如沙漠的烈阳,能融化世间一切。
“穿....穿,我马上穿!”
叶婳祎裹紧衣服,再不敢停留,一溜烟快步跑出书房,她....她忘了,如今自己脚踝好了,宝月今日也搬回自己屋子,这里就剩她和卫景书,她竟又习惯性沐浴完只穿中衣。
人走了,卫景书深呼口气,疲惫坐回书案前,闭眼仰头凝神,一天两次,他实在有些吃不消,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一天一夜,也未曾如此疲惫不堪,还是在快些吧。
阔别半个月,两人又重新躺在一张床上,叶婳祎还好奇,她明明今日睡了许久,但躺在床上还是很快就睡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累,还是因为他在她身旁,一切都可安心。
隔天卫景书又早早去上朝,东院的不找事,卫府突然安静下来,叶婳祎觉得无聊的要命整日这样闲在屋里也不行,不如....嘿嘿!反正上次卫景书没发现自己偷溜出府。
打定主意,她跑去厨房给宝月拿了一盘肉包子,搬了个小杌子放在院子里,宝月坐在小杌子上,皱眉不满看着满脸坏笑的人,
“宝月,给我看好墙。”
“娘子,能不能不要出去。”
“我都闷了大半个月,再不出去,人都生霉了,听说街头的茶楼来了新说书先生,我要去听听,又有什么新故事。”
不等宝月哀求,叶婳祎就熟门熟路,三两下跃上墙头,一跃消失不见。
宝月抱紧怀里的肉包,愁眉苦脸狠狠咬了一大口,一盘六个包子,等她吃到第四个的时候,卫景书回来了。
她嘴里正塞满包子,吓得差点噎到,嘴里呜呜呜只想哭,完了,完了,姑爷回来了,要是知道娘子翻墙头,会不会也把娘子休了。
“宝月,婳祎呢?”
宝月抿紧嘴,低头不敢看卫景书,卫景书退后一步,看清宝月如今模样,又看了眼墙头,事情也猜个七七八八,上次淳静公主就说漏嘴一次,他疑惑却没求证。
“上次她是不是也翻墙出去。”
姑爷怎么只看一眼就知道是翻墙出去了,不行!她绝不能供出娘子。
“说了,我给你两盘包子。”
宝月抿紧的嘴一松,信念晃动,卫景书无奈叹气:“再加东市崔记胡饼。”
胡....胡饼,一想到那圆圆,金黄酥脆,咬一口直流油的饼,宝月再也禁不住诱惑。
“是是,娘子上次翻墙出去是为了看胡人耍杂技,结果碰上淳静公主,这次翻墙说是要去街头茶楼听说书。”
“叫初十带你去买,想吃几个便吃几个。”
“谢谢姑爷!”
宝月雀跃一蹦老高,接过卫景书手中的银钱,欢欢喜喜直奔站在院门口的初十,初十心里不免替叶婳祎捏把冷汗。
卫景书进了屋,先是去书房搬出茶具摆放在石桌上,又折回挑了几本书,才坐定有条不絮泡了一壶茶,安静看着手中书。
水雾升腾,茶香四溢,日头又好,坐这却是惬意,等卫景书看完手里的书,院墙外有了动静。他起身负手,走到墙边,仰着头。
墙头先是探上一只手,紧接着便探上个人,仔细瞧去,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还能是谁,居然还笑的一脸没心没肺,他头疼叹气。
叶婳祎还没发现墙下站了人,半个身子趴在墙头,刚想迈腿下去,才瞥见一旁好像站着个人,她心里一紧,卫....卫景书!脑中第一反应想跑,因为她此时算是半背对着卫景书,也许他没瞧清自己。
卫景书眯眼瞧出她意图,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夫人这是想去哪?”
被拆穿了,真是,叶婳祎无奈甜笑回头,他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她还特意克制自己只听了一半就往回赶。
“自然....自然是回家。”
卫景书被她模样和语气气的哭笑不得,他也知道整日闷在屋中确实无聊,可他不在她身边不放心,怕她又被谁欺负,自己又不在身旁,那种无力他不想在试一次。
他仰头,似笑非笑,看着挂在墙头上可怜低头的人:“还翻墙吗?”
叶婳祎满脸娇羞,语气软糯:“夫君,我下次不敢了。”
卫景书本想板脸,但看到她难得讨好乖巧模样,到底是狠不下心,好气又好笑,对她伸手。
“下来。”
叶婳祎趴在墙头,怔怔望着他俊逸脸庞,好看微扬的薄唇,还有那双深邃,会说话,会烫人的眼睛。
不久前,她与他在墙头阔别重逢,那时火光微弱,她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到那声下来,叶婳祎在想,那晚,卫景书的目光吗,面庞,是不是也是如此温柔,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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