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衣(2 / 2)
听见卫衣的声音,她才抬起头,伸了伸懒腰,带着点鼻音道:“我一直等着督主回来。”
卫衣走近了,繁缕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像是撒娇,卫衣察觉了出来,问她:“繁缕,你怎么了?”
繁缕知道这些机密之事,卫衣不能说,她只是心慌意乱,但她知道,一定出事了。
她见过的太少,不能形容是多大的事,但一定会对督主有所威胁。
“嗯,怎么了?”卫衣看她心事重重,一只手捧起她的脸颊。
繁缕摇了摇头,抬手抿了抿耳畔的发丝,低言道:“我也不知道,大人,我这几天总是心慌意乱的,您说,是不是要有什么事情?”
卫衣对她的直觉还蛮惊讶的,随即舒展一笑,安抚道:“放心吧,有天大的事,也不会伤到你。”
繁缕想了想,也是,她一个宫女能掺和上什么大事。
“倒是我杞人忧天了,只是这宫里,能让我惦念的唯有督主了,我虽然不懂那些,但也知道是很危险的。”
“能有你惦记着,已经是让我最高兴不过的事情了。”
卫衣只能尽力不让这些动荡波及到她,只不过,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能否全身而退,更何况这些依附他而存的人了。
繁缕倚在他怀中,一边说着宫里这些日子的事情,漫然道:“我看庄采女也就这几日的事情了,听说已经好几天吃不下东西了,一心求死的样子。”
卫衣闻言眨了眨眼,怕是在庄采女看来,她已经付出了一切,却仍然得不到回报,这心灰意冷,已经太多。
繁缕攀上他的脖子,脸贴在他的肩头,卫衣偏头捧着她的脸亲了亲,很熟悉的味道,不由得想起今日那胭脂浓香。
繁缕其实应该也很喜欢这些胭脂水粉的,色彩艳丽的裙裳,只是留在这深宫中,被剥夺的东西太多了。
所喜爱的,所拥有的,在这里都是不能出现的,被剥夺舍弃。
他忽然问道:“繁缕,倘若只有你一个人,你可活得下去?”
往前的时候,他问过许多次这样的问题,繁缕每一次的回答都是混淆视听,他也都轻轻放过去了,这一次,却很直接的问了出来。
“倘若我说不能呢。”繁缕也没有再逃避,她扬起头直视着他,弯唇道:“督主,你又要如何?”
卫衣抱着她放到床上,眉眼宛如春风化雨,含笑答道:“那我也只好死也不放过你了。”
繁缕点点头,卫衣隐约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倘若已经舍弃了那么多,依旧得不到想要的,那该多痛苦。
他这样想来,竟隐隐生了几分愧疚之心,这是很少有的。
他曾坦然的认为,繁缕应该理解,但现在,他在这弄权重欲中,突然想到了这些,很突兀的,意识到这个人也为他失去了很多。
等他洗漱回房,繁缕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蜷着身子拥着被子,睡得很安稳,房间里依旧是很素淡的颜色,依旧被繁缕打理的很好,一株艳粉色山茶花也被照料的很好。
卫衣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轻轻躺了下来,将她抱进怀里,想起今夜的事情,又揉了揉眉心。
怎么会是张影呢,张影和他不一样,是正经人家的公子,锦衣卫出身,也是先太子左蒙的伴读。
可是张影,早在七年前应是死去了。
难不成,和乌衣骑有关的人都喜欢死而复生这一手?卫衣想想就觉得可笑。
无端端的,冒出这么一个人来,别的人,陛下一定不会全然信任,可张影不一样,他不仅是张影,还是先太子最信任的人。
这下,连卫衣也拿捏不准了。
翌日,陆午兴冲冲地捧着怀里的东西进来,放在督主面前的桌案上,道:
“督主,东西找到了,就在那老家伙的宗祠的祖宗牌位后的墙皮内封着,只不过,钥匙却找不到了。”
卫衣一抬眼,看这盒子倒是华丽,很是讲究的东西。
“哼,他们倒是谨慎,怕不是找不到了,而是被那老家伙带到坟墓里去了。”卫衣闻言轻哼一声。
紫檀盒子表面已经擦拭干净,果然是被上了锁的,铜锁已经有些拧死,又没有了钥匙。
卫衣伸手晃动了两下,确实是有些锈了,随后两根手指捏紧铜锁反拧,发出咔咔两声,径直将锁身给卸了下来。
双手缓慢的打开盒子,里面出现的一个用锦袋装着,桑纸包裹严实的细长圆滚筒。
拿出来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又剥开那一层桑皮纸,里面露出的是先帝爷亲手书写的遗旨。
玉轴蚕丝绫锦,两端银龙提花翻飞,绢布上祥云绣图,上覆宣纸,楷书墨字,行文精悍洗练,上盖有敕命之宝。
卫衣没少见过这东西,点点头道:“这便是了。”
陆午小心问道:“大人预备如何?”
“静观其变。”卫衣不急不缓道,手指放在紫檀镶金盒子上,不断轻轻摩挲着。
左凌轩之所以没有命人找出这个东西,不过是认为摄政王已死,没有了后顾之忧,是否存在都没有用处了。
对于卫衣来说,这却是一个有力的筹码。
午后,山竹来报:“督主,外面有人送来了一口箱子,自言姓殷,说里面就有督主想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卫衣想到了什么,湛然一笑,轩然扬眉道:“收下,现在去求见陛下。”
收了人家的东西,自然就要为人家办事。
晌午过后,卫衣亲自捧着手中的锦盒,一步步走进殿中,交给宁润呈放御前。
左凌轩看见里面乌漆麻黑的东西,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别告诉他这就是玲珑石,拿这个糊弄他,不然他打死卫衣的心都有了。
“回禀陛下,此物名为乌衣令。”
左凌轩先是怔了怔,随即立刻吩咐宁润取了一只盒子来,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卷纸,打开后正是一张图纸,这应当是用来确认令牌真伪的。
卫衣之所以没有怀疑,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摄政王妃的真正身份,而陛下的犹豫再三,因为之前东厂就呈上过假的。
这一次,左凌轩看得分外认真,他倒也不想空欢喜一场,一刻钟后,他才抬起头,低声说:“这竟然是真的。”
“卫衣,你好得很。”左凌轩意味不明,看卫衣垂着眉眼,随即恍然一笑,意气风发,握在手里仿佛多了一把利剑。
他弯了弯浓眉,轻轻道:“寡人也好得很。”
卫衣对与东厂和锦衣卫,向来不是很看得上,这几年西厂的风头愈盛,左凌轩虽对他比往时多加倚重了些许,但到底是心结难解,用着又要时时防备着。
如今这个乌衣骑,又让他多了一层选择,目前来说,他并不能从一开始,便相信这个横空而出的乌衣骑。
但也许是从小到大的耳濡目染,他知道乌衣骑与东西厂不同,乌衣骑只从皇族之命,唯有玄衣能够与君主接触,并且认令不认人。
待惊喜过后,他又不禁狐疑道:“这是怎么得到的?”
卫衣低敛了眉目,做出安顺从和模样来,道:“是从卢国公府得到的。”
他不能让陛下知道乌衣骑与摄政王府的干系,虽然摄政王的死讯已经传来,但是摄政王府的党羽并无被清除,陛下并不能够完全放下心来。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在卢国公的?”
左凌轩其实听到是卢国公府的名号,心中的疑虑打消了许多,毕竟那一家子也的确干得出这种欺君罔上的事情。
“之前臣与卢国公府的人,在街上发生冲突后,命人查探后得知的。”
左凌轩这才信了他,卫衣在街上与卢国公府的人打架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倒不是他有意监视,而是卢国公府的人告了状到他面前。
而卫衣这个人,睚眦必报,这么解释倒也顺理成章。
左凌轩笑了一笑,阴沉沉道:“卢国公府,倒真是好大的胆子。”
卫衣这一句倒是没有说谎,在此之前,乌衣令的确被卢国公府找到并占为己有,且一度以此冒充皇命,指使乌衣骑为其行事。
只不过,这些都是在乌衣骑的前首领在任的事情了,在经历一番腥风血雨后,乌衣骑换了如今的摄政王妃执掌。
同时也对这皇命产生了怀疑,这乌衣令历经辗转颠簸,才从卢国公手中拿回了乌衣令。
“卫衣,你立了大功,寡人要重重的赏你。”左凌轩这样说。
卫衣恭谨而奉承道:“臣不敢居功,这是臣的职责所在,这本就是属于陛下的,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
“卫卿深得朕心。”左凌轩看着他,眼下落下一片阴影,唇角微微翘起一抹淡然的笑。
“臣已经见过乌衣骑的玄衣,只等陛下召见。”
“不,再等等,他们为了卢国公府做了这么多事情,该晾一晾。”左凌轩知道这种时候还是要稳住阵脚,不能做出急不可待的样子,否则这么多年的御下之道岂不是白学了。
“是,陛下英明。”
卫衣临走前,说了一句:“还有,那人自言名为张影。”
左凌轩身形蓦然一滞,目光直直落在乌衣令上,气息微促,这个名字他记得,他对父亲身边的人还是知道的,这个人,不是早该死了吗?
倘若说他是乌衣令的持有者,倒也能够解释通了,无非便是身份的转换。
曾忠于他父亲的人,是否也可以对他如此,左凌轩陷入了沉思,光线落在他的脸上,年轻的帝王,坐在紫檀书案后,心思深沉。
说白了,所谓乌衣骑,只不过是比如今的西厂更加隐秘的一种鹰犬的存在,明着暗着,终究是放心不下。
左凌轩到底还是不傻,知道什么是不可信任的,什么又是可以收拢利用的。
林怀守在殿门外,见到卫衣从殿内出来,鬼使神差的唤了一声:“卫督主,留步。”
卫衣驻足回眸,见是这个叫林怀的侍卫,微挑了挑眉,一只手端在身前,微笑道:“林大人是在叫本座?”
林怀点点头,道:“是,有些话相和卫督主说。”
“巧了,本座突然想起来,也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林大人。”卫衣眉眼带笑的。
林怀道:“那卫督主请先讲。”
卫衣问他:“林大人莫不是对本座有什么意见?”
林怀没想到他问的会是这个,怔了怔,抬起眼睛,想到此人的性情,遂答道:“这满朝文武官员,有几个能对卫督主没有意见呢。”
“嗯,说得对,本座的名声的确不怎么好。”卫衣心知此人对他的确有敌意存在,却不知从何而来,难道也是个嫉恶如仇的。
卫衣并不喜欢与人为敌,他亦知树敌过多绝非好事,奈何他所处之位,所行之事与太多人的意愿背道而驰。
但若让他与旁人一般,依他的出身唯有碌碌无为,不得不走这样的途径,自然也是个因他心性颇高,不愿一生俯首做低。
林怀看他一副深有自知之明的模样,暗道,何止是不怎么好,应是令人闻风丧胆吧。
“对了,林大人有什么想对本座说的?”
林怀论口舌自然说不过他,又要顾忌还在门口,加之听了他之前的言语,只笑了笑,低言道:“不,没什么了。”
卫衣看了一眼他腰边的佩刀,抬眸道:“林大人,你日后前途无量。”
林怀抬了抬眼,这似乎和他想象中的卫衣,不太相似,但这份笑里藏刀的架势,倒是和那禄公公等人如出一辙。
林怀拱了拱手道:“下官承卫督主的吉言了。”
卫衣微微一笑,踱步向外走去了,他此时有些倦怠的垂下眼帘,斜前方宫殿巍峨,此宫远可观瑕山,近有亭台楼阁,殿宇敞阔幽致,翠竹嘉木,檐角飞悬。
麟趾宫是摄政王尚为皇子时,所居住的宫殿,盛宠优渥,与住在东宫的先太子比邻而居,彼时谁能想到,他会与自己的嫡亲侄儿为敌。
毕竟当初的先太子,与摄政王一母同胞,可谓是兄弟情深。
当初摄政王党派官员纷纷自请出京,左凌轩闻言也只一笑而过,他自认为还不需要纡尊降贵的去拉拢朝臣。
这天下本就是他的,这些官员的离开或者谄媚,是他的终究是他的,不会因为这些人有任何的改变。
过了几天,卫衣也得到消息,萧鸣已经秘密离开了京畿,如今的摄政王府只是一个空壳,早已人去楼空。
他皱了皱眉,撇嘴道:“他们摄政王府的人倒是跑得快。”
陆午笑了两声,咳了两声,问道:“督主,还要静观多久?”
“再等一等。”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这怎么成?”陆午蹙起浓眉,他当然不知道督主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觉得这样一直拖延下去不是办法。
卫衣手指轻敲了敲桌子,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会等太久的,想必也太平不了多久了。”
卫衣感觉的到朝堂的动荡不安,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除非某一方愿意为了百姓而放弃手中的权势。
但是,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倘若真的有人这么想,燕朝就不会形成如今的局面了。
“督主,莫不成摄政王还要死而复生不成?”陆午想着,便暗自摇头。
这种事情本就是荒唐,这又不是话本子,说死了就死了,说活了就活了,真当闹着玩呢。
卫衣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未见尸身,谁敢说摄政王就不可能活过来了,即便是真的死而复生,谁敢说什么大不敬的。
倘若如今就回来,未免会有一番不必要的波折,他们只是在等待时机,暂且蛰伏起来罢了。
这些话,卫衣自然不可能与陆午一一剖析,倒不是因为信任与否,而是他素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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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一下文,说什么,不知道
嗯……这样吧
好的吧,其实,我错了!鞠躬,致谢。
今天要跑八百,我可能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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