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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乡(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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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说从前也是个温顺的大家闺秀,可自从一场大病后,忽然性情大变,常常做出一些令人不解的举动,咳,这些都是听沈兄说的。”

“咳,不会是什么脏东西附身了罢。”紫苏蹙眉猜测道,不是这样,还能是怎样。

“这个,谁说得准呢。”

繁缕倒是听得津津有味,她在宫里这些年,来来去去都是险恶的心机算计,这民间的奇闻异事,倒是很有趣。

紫苏的相公说:“一个姑娘家,出来这么久了,也不想想还……唉,算了,沈兄现下正与秦家接洽,可出不得意外,我得帮帮他,要不然咱们家的生意都要黄。”

“怎么帮?”紫苏一惊,抬眼说:“你可不要用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子,这可是天子脚下。”

“你放心好了,可别吓到了咱们的孩儿,”相公见她一惊一乍的,忍不住也跟着心惊肉跳,安抚着自家娘子,说:“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女子,家人又不在这里,首先不能让她与沈兄再见面了,免得被日后女子家人诬赖,待沈兄成亲后,一切就好办了。”

“也好,唯有如此了,”紫苏也没什么好法子,转头对繁缕感叹道:“你说,长安那么大,这还能相遇,真的不是孽缘吗?”

“真是说不准呢。”繁缕点头,就在这里听着他们闲话家常。

紫苏又问道:“不是说沈公子已有了心仪的女子吗?”

“就是这样啊,也是南地人家的小姐,听说身份还不一般,背后有贵人撑腰……”

这时,山竹进来低声催促道:“夫人,该回去了。”

卫衣虽然允她来,但只答应出来不能超过两个时辰,繁缕只得起身告辞,她在这里听了这一桩事,倒也很是有意思。

只见到紫苏夫妻二人感情和睦,便放下心来,离开的时候,紫苏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

紫苏怅然道:“你我这一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有缘一定会再见的,紫苏姐姐放心,我若再有机会回来,一定来看你。”

繁缕自己都说不准,离开了这里,这辈子还会再回来吗。

马车才驶出紫苏家所在的街巷,便被人群堵在了街口,山竹不得不停下了马车,接着,不断地有百姓从远处涌来。

山竹有些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路边看热闹的人随口回答:“是林府的大公子娶亲。”

繁缕自然也听见外面的声响,凑近了车门,问道:“怎么了,山竹?”

“噢,好像是御林军的林大人娶亲了,前两天还给督主下了喜帖,不过督主只让人送了贺礼,没有亲自去,噢,原来就是今天娶亲啊。”

山竹对林怀与自家督主之间的恩怨一无所知,听见夫人问,想也不想的一股脑回答了出来。

林怀意外得到了陛下的赏识,不但没有杀了他,反而将他放在了御林军,做了副将。

繁缕挑起车帘,便看见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过去,一身红衣的新郎官骑在马上,打马过街,风流倜傥,身后轿夫抬着喜轿,喜婆大把的撒着喜钱,引得许多人大声喝彩哄抢。

“真是良缘佳偶,听说这新娘子也是官家小姐。”

“真是一桩喜事。”

她闻言笑了笑,一直等到整个迎亲队伍过去,山竹才将马车驶出街巷,车轮压过路上散落的红纸屑,走向了截然不同的路径。

晚间与回来的卫衣说了听来的趣闻,卫衣也觉得很有趣,又说那姓沈的公子的确很倒霉。

两人说的很高兴,而后繁缕顿了顿,又说看见有迎亲的队伍,听说是林府的,卫衣眉眼一挑,没有动作,只说:“嗯,这是好事。”

“咳,原来大人还是很在意这件事呀。”繁缕像是抓住了他的软肋。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卫衣面色平静无波,只抬起茶色的眸子静静的望向她。

繁缕站了起来,绕到他的身后,俯身握住他的肩膀,语气轻而温柔道:“并不想说什么,只是,大人这样的介意让我很高兴。”

卫衣略微歪了歪头,淡淡瞥了她一眼,才轻描淡写地说:“我曾想杀了他,只是慢了一步,才留他一命罢了。”

“大人想杀了他,自然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繁缕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有些后怕。

她在想,若不是卫衣当时的手慢,怕是就见不到今日林怀娶妻了,而是林府发丧了。

卫衣见她这般神色,甚是满意,安抚一样的说:“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再有了。”即便是有,也不会让她知道分毫的。

繁缕近乎雀跃地回答:“那最好不过了。”

卫衣正式辞官离开的时候,正是人间四月天,芳菲已尽,青帷马车从皇宫中出来,又去梅园接了繁缕,山竹在前驾车,一行人静悄悄的离开。

殷斯闻听消息,加紧骑马追赶上他们,幸好走得还不算太远,马车也在城门口停了下来,卫衣听见是殷斯的声音在后面,拍了拍繁缕的手,说要下去一会。

繁缕也跟着探出头,看见城门口正有一家馄饨摊子,随着晨风飘来鲜香的味道,央着卫衣要下去吃一碗,征得同意之后跟着他一起下了马车。

两人找了个阴凉地方独处,殷斯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给他说:“这是主上令我交给你的。”

卫衣讶然不已,就听殷斯接着说:“此物在北地不好说,但在南地可令你畅行无阻,保你平安。”

“烦劳殷大人代卫衣谢过。”卫衣恭敬拜谢,他卸去了西厂提督的身份,其实也没剩什么了。

锦衣卫重新归属殷斯手中,兜兜转转许多年,他们一个归来,一个离开。

殷斯摆了摆手,道:“这个自然,我也只送你到这了,我得回去让人收拾一下宅子,再去告个假,妻儿团聚可不好错过的。”

“殷大人竟然已经娶妻了?”

“我早有妻儿,娶妻生子,是人之常情,何必惊讶。”殷斯想起家中的发妻幼儿,冷肃的面容笑了笑,说:“夫人是在江陵时娶的,长子已经有三岁了,聪明乖巧的很。”

“真是令人艳羡。”卫衣附和了一句。

“只这长安的地界着实是寸土寸金,令人头疼。”殷斯苦笑道,他往前的宅子早已荒芜。

卫衣顺势道:“我倒是有一座宅子,只是离得朱雀街远了些,送与殷大人也可。”

殷斯连连推拒道:“这可算了,无功不受禄。”谁不知道卫衣将所有钱财奉与陛下,殷斯可不信他还有其他的。

“我这一去,怕也多少年不回来了,没人住也就在哪空放着,权当卫衣的一番心意罢。”

最后,殷斯只略略推辞了一番,便应了下来,说:“那我便却之不恭了,日后有何麻烦,卫兄可以与我来信。”

“到时候殷大人不要嫌弃在下麻烦就好。”

“自然不会,”殷斯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现在国事诸多,朝政繁复,知道你是聪明人,自己一路多加小心,毕竟你的仇家也不少。”

卫衣听得仔细,殷斯的话到了他的耳朵里,多了几分其他意思,他毕竟是曾经的密谋者,陛下放他离开已是大恩,而这一块令牌,代表的乌衣骑的态度,对他而言寓意深刻。

卫衣这般想着,便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知道,日后卫衣此人,自然会消匿无踪的。”

言罢,两人相视一笑,殷斯又说了一些琐事,例如杳无音讯的桐妃母子。

“前几日才发现是躲在了冷宫,昨晚趁着夜色,着手将人送去了皇庄。”

“也只能这样了。”卫衣心中明了。

桐妃与那小儿虽然逃出生天,但因其血脉与曾经的身份,怕是这一辈子只能被幽禁在这皇庄里,见不得天日。

殷斯等人不是没有劝谏过,这宫里各种名头死了的人不少,留着桐妃与那孩子只是祸患,陛下只言:“何必为此杀一女子尔。”

殷斯才叹了一句:“陛下宅心仁厚。”

说笑到最后,殷斯才问出心中疑问:“怎么突然要离开,咱们这位主子虽然冷面无情,但也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

殷斯不解,他对卫衣这个人很有些佩服的,毕竟不是人人都能做到他而这个地位的,如今大好前途近在眼前,他倒好,居然辞官了。

卫衣束了束手,又察觉到自己多年伺候主子的习惯,转而负过手去,温声说:“我追逐权欲,走上不归路,近乎被蒙蔽了双眼,夫人便是救我脱离地狱的恩赐。”

殷斯头次见这么温情脉脉的卫衣,颇有些不适应,清咳一声,岔开了话题,问他:“那你打算去哪,这天下,哪还有比长安更加繁华的地方?”

卫衣翘了翘唇角,抬头回答:“回乡。”

回乡?他没听错吧,殷斯心觉有趣,咧了咧嘴,摇头笑道:“可是据我所知,卫督主你连自己的籍贯是哪里都不知道,回得哪门子的乡?”

“内子的故乡,便是我的故乡。”卫衣转眸看向在小摊子里吃馄饨的女子,侧容清秀温婉,抬头冲他弯眉一笑间,尽是温柔清和,夫妻相和,倒是让人心生艳羡。

他摆了摆手,又说:“再说了,我这一辈子,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如今正好有人陪,不出去走走,岂不是太可惜了。”

“原来如此,是这个道理,那就恕不远送,祝两位白头偕老,一路顺风。”殷斯站在城门口,笑意朗朗,对方的神情也极为舒展。

繁缕已经吃完了,向他们走了过来,卫衣也向他拱手道:“告辞,殷大人保重。”

殷斯感慨良多,多年前,他曾意气风发,打马过街,而卫衣才刚刚崭露头角,尚且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他失踪后销声匿迹,锦衣卫也被渐渐打压,卫衣崛起后手掌风云,西厂日益猖獗嚣张。

时至今日,已经多年过去,万万想不到,他会亲自为辞官还乡的卫衣站在这里送行。

他们走到今天,也算是各得其所。

殷斯望着两辆马车绝尘而去,一个太监也能陷入温柔乡,真是无奇不有,人心难料,他叹了一口气,这天下,终究是安定下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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