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处分（2 / 2）

谁知道那人却站在那里，平静地看着这一地纸片，没有任何动作。她穿的是一双黑色的极其朴素的平底凉鞋。我刚反应过来这是谁，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何零，你能和我出去一下吗？”

佟桐？

我尾随着她走出教室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陈义风说过的话“这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忘了这些，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吧”，没想到大圣人也会有误判的时候。这件事情并没有就此了结，反而像一个可怕的巨大漩涡，不断把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其中。而我，也彻底从一个旁观者变成了这复杂锁链中重要的一环。

佟桐自然不知道此刻我脑子里进行的思想斗争，她只是极其真诚地盯着我问：“你知道那天和江言在一起的女生是谁，对不对？你告诉我，好吗？”

她圆圆的脸上那双狭长的眼睛拼命睁大了，像一个非常渴望得到糖果的孩子，用乞求的目光盯着我，但因为太过用力，反而增加了一种阴森可怖的氛围，平白让人觉得恐惧。

“我确实看到了……但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告诉你。”

她的眼神黯淡一下，突然又闪现起光芒来：“何零，求求你，告诉我，她肯定知道江言到底怎么了，我要去问她，这样我才能……”

我心中一颤，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佟桐为什么会在那天突然出现在那个操场上，世界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呢？

“难道你一直……”

她突然别扭地转开了头，厚厚的嘴唇颤抖着，最终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吐出来一个字：“对。”

我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江言那样羞辱她讽刺她，可这个丑陋的女孩，竟然一直喜欢着这个无情无义的流氓。直到现在，所有人打探这件事情几乎都是出于被闲置已久的好奇心和新鲜感，却只有佟桐，拼命的想知道真相，想要帮他挽回。这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平等，而最不平等的就是喜欢这件事情。佟桐之所以会在那天晚上出现在江言出现的地方，是因为她时刻留意着关注着那个男孩的一举一动，只可惜，这份沉默的真心最后换来的却只是不堪的嘲笑。而江言站在那个女生面前那副脆弱卑微的样子，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是那个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学生。归根结底，喜欢这件事情，就是一条冷酷的食物链。被爱的人永远有肆意践踏倾慕者尊严的权利和力量，谁让你先喜欢上我了呢？只是不知道，江言如果知道他口中那个“长得像恐龙”的女孩一直以来埋藏着的心思，会不会有那么一丝丝同情，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说了那么伤人的话。

“可是学校决定的事情，你一个籍籍无名的学生怎么能够撼动的呢？”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的请求，只能避重就轻地绕开话题。

她沉默许久，深深叹了口气，那口气中夹杂的失望、痛苦和无奈，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得知自己再无药可医一般。“学校真是奇怪啊，学生在它面前向来都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是到头来它要惩罚一个人，还不可以明明白白地说明真实情况，非得给他安个别的好听一点的能上得了台面的罪名。想想也觉得可笑，你说江言一个考再差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企图作弊呢？”

她说起江言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像说起一个已经认识了很久很久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一般，可是明明他们俩在那次事件之前，从没有说过话。对江言来说，佟桐只是一个陌生的长得丑陋的同年级女孩。可是在佟桐的心里，大概早就把他的名字偷偷念了一千遍一万遍了。

“你很了解江言？”

她笑了笑，“还好，和你了解十班那个化学课代表差不多。”

就像破了的鼓，骤然断了的琴弦，我的心脏在那一刻着实狠狠地漏了一拍。

她的脸上带着歉意：“对不起啊。我向来观察人特别仔细，每个人，我看着他们看对方的眼神，就能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了。但是你可以放心，别人绝对看不出来，我也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提到这个并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或许……或许你能够理解我。”

我当然能够理解你，我只怕你并不能懂得我。其实我宁愿像你那样，与陈义风没有任何交集。空白一片的过去，可比现在好多了。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要等到高考之后。”

她小小的黑色瞳仁里复又闪现起那种希望的小火苗了，她紧紧地攥住我的手，像是一个在感谢医生救命之恩的人，口中不停重复着：“何零，谢谢你，谢谢你。”

或许我应该劝她放下江言、不要牵扯其中，或许我不该答应帮她。但是那一刻，她的身形模样与我记忆中另一个女孩完全重叠了。我告诉自己，这一次，我一定要比三年前那次做得好，我要保护所有人，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我用力回握住佟桐的手，两个人手心的汗都快凝成水滴留下来，彼此也不愿放开。

我怕我不答应，将来会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