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奸巨猾(2 / 2)
“将军!将军!”李密的手下们更用力的摇晃李密。
李密双目无神,喃喃的道:“为什么?为什么?天要亡我!”
一群手下吓住了,这是真的惊喜太大,彻底吓痴呆了?
“快,给李侍郎回神!”钦差也是大惊。
一群李密的手下惊慌的看钦差,怎么回神?钦差大怒,这还用问?一把推开一群手下,揪住李密,用力一个耳光,厉声道:“李密!敌人杀过来了!”
一群手下一眨不眨的看李密,作为征战沙场的将军,一定会对敌人杀过来特别的敏感,李密肯定会回神的。
“什么?敌人到了何处?”李密的眼神果然一清,猛然站了起来,厉声问道。
“将军,你没事了!”一群手下大喜。
“将军,快磕头谢圣恩!”有手下提醒。
李密看了看四周,急忙跪下:“臣叩谢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地大哭,久久不起。
一群手下有些尴尬的看着钦差,没想到李密心智如此脆弱,一个高级官位就失态到了这个地步。
……
官道中,几百骑策马而行,个个披着带帽子的斗篷,看不清脸面,但只看人人锦衣玉袍,就知道不是普通之人。
一骑四下的观看,回首道:“阀主,前面就是徐州境界,要不要绕路?”
宇文述扯下帽子,看向远处,微微摇头:“不要紧,继续前进。”
“父亲……”宇文化及有些不愿意,以前跟徐州鱼俱罗属于井水不犯河水,有时还小小的合作一番,但此刻宇文述既然已经投靠了胡雪亭,那联盟自然破裂,是鱼俱罗的敌人了,若是被愤怒的鱼俱罗逮住杀了,真是没处哭去。
“鱼俱罗不是这样的人。”宇文述笑着,纵马前行,没多久,就勒住了马。
前方,一支骑兵列阵以待,人数至少有千人,“鱼”字旗高高的飘扬。
“该死的鱼俱罗!”宇文化及大骂,四下的张望,不知道此刻逃跑还来不来得及,又怒视宇文述,这下傻逼了吧!
宇文述示意众人停下,缓缓的纵马而出,对面的大军中同样有人越众而出,正是鱼俱罗。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宇文述竟然也有卑躬屈膝的一日!”鱼俱罗长叹。
宇文述大笑:“老鱼啊老鱼,你还是那么招人厌。”
鱼俱罗冷冷的看他:“忠孝节义,天地君亲师,忠君之种,仅在于天地,你宇文述受圣上大恩,却不思报恩,为了子孙后代计而投降叛贼,只怕这子孙后代却因此而蒙羞。”
“若是以前圣上昏庸,你独善其身倒也罢了,如今圣上恢复了横扫六合的气势,为何却又坏了圣上的大计!”鱼俱罗须发皆张。若是宇文述与他联手,那大可以在洛阳之东起事,与在长安之西的杨広遥相呼应,东西夹击,天下震恐,杨広收复关中,打回中原的几率大增。
宇文述笑着:“老鱼,你看我像傻子吗?”
鱼俱罗冷冷的看宇文述,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宇文述笑道:“圣上是杀到了陇西,可是,胡雪亭已经得了中原,这陇西又算什么?真以为杨轩感是白痴不成?”
鱼俱罗眼神微微黯淡,有杨轩感率领骁骑卫亲自守住大散关,对陇西虎视眈眈,杨広整合陇西的道路必然艰难万分。
“你我合力,就能胜了骁骑卫?”宇文述冷笑,就连身后的宇文阀的人都竖起了耳朵。
“张须驼天下悍将,老夫自问可能略胜他一筹,但断断不能一战而胜,有张须驼在雁门关,我河北一地岂敢放松?”
众人缓缓点头,有雁门关的骁骑卫在,河北至少会被牵制一半的兵力。
“李子雄庸才尔,但用兵却极为稳健,弃所有奇谋妙计,只行兵法正道,若李子雄守城,你我可能取胜?”宇文述再问。
“死伤三倍以上,还是能够取胜的。”宇文述自问自答,又复冷笑。“可是,大越大楚全民皆兵,洛阳一地就有十几万百姓,你我能死上三倍的数量攻占洛阳?”
鱼俱罗叹息,死上几十万人才占领了一个城池,这个死伤数量足以让任何一个领兵的将领颤抖。
“胡雪亭不读书,写个字都缺少笔画;胡雪亭不懂兵法,只会直来直去的冲锋;胡雪亭不懂治大国如烹小鲜,政令激进,屠杀百姓无数。这些条条都是败亡之相!”
鱼俱罗慢慢的摇头,他认为胡雪亭非明君之相的也就是这些了。
“可是,胡雪亭凶残啊!”宇文述苦笑。
“胡雪亭的屠刀之下,百姓噤若寒蝉,叫他们农庄制就农庄制,叫他们全民皆兵就全民皆兵,大越大楚不是有几万将士,而是有几百万将士?天下谁能抵挡几百万将士?”
“百姓畏威而不怀德,天下若还有谁质疑这句话,老夫就当场斩杀了他!”宇文述厉声道。
鱼俱罗深深的叹息,除了胡雪亭,谁能做得出丧心病狂的屠杀自己百姓的事情?就算他们都知道胡雪亭是怎么管理百姓的,怎么炼成强军的,他们都没有办法照搬。
“圣上在陇西,没有人口,没有钱财,又如何反击关中?又如何南下江南?”宇文述继续问道。
鱼俱罗叹息声更大了。陇西动荡不安,哪里还有人口,杨広取了陇西不过是取了一块荒地而已,以蜀地之财力人力物力,能够挑战占领了大半个天下的胡雪亭?只怕又是一次劳师远征高句丽的江南版而已。
宇文述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阳光刺眼。他缓缓的道:“自古天无二日,圣上已是日近黄昏,而胡雪亭如日临空,光芒万丈,圣上败,胡雪亭胜,大随灭,大越兴已经无法阻挡,你我纵然死上千遍万遍,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他低下头,热泪从眼角滑落,哽咽着道:“老夫难道是为了自己日后的富贵荣华?老夫不至于如此无耻!老夫以前贪图享乐,如今还要富贵荣华干什么?若是能够挽救大随,老夫又有什么舍不得的?可是,既然大事不成,老夫为何就不能退一步考虑子孙后代呢?”
鱼俱罗盯着宇文述的眼睛,眼神复杂,事不可为,牺牲自己,保留家人后代的行为算无耻吗?他不知道。
“老夫说这些,不是让你投降胡雪亭,你对圣上忠心耿耿,那是你的崇高品质,老夫唯有兴叹,绝不敢稍有亵渎。老夫今日从徐州过,就是为了在临死之前再见故人一面。”宇文述道,不待鱼俱罗回答,拱手道别,带着宇文阀的人缓缓的从鱼俱罗等人身边经过。
鱼俱罗看着宇文述的背影,终于长叹一声:“我们回去。”千余骑缓缓回归徐州关卡,更远处的树林之中,徐州的步卒走出树林,慢慢的收拢撤退。
战马疾驰,宇文阀众人已经远远的离开了徐州关卡。
“父亲,你真的是为了见鱼俱罗最后一面?”宇文化及催马赶到宇文述身边,冒着生命危险见以前的老朋友,实在是让人感动啊。
宇文述微笑着看宇文化及,道:“你若是这么愚蠢,迟早死在别人的阴谋诡计之下!”宇文化及愕然。
宇文述冷笑着:“老夫今日说了些什么?无非是众所周知的废话而已!”什么胡雪亭大势已成,这种废话一年前就被无数人看出来了,一点点新鲜感都没有。
“啊?”宇文化及一怔。
“老夫投降胡雪亭,真实的理由只有一个。”宇文述左右看看,见其余人都隔着一些距离,压低声音道。宇文化及竖起耳朵倾听。
宇文述低声道:“若是杨広重新杀回了中原,大随再次日照天下,你说,杨広会怎么对待我宇文述,怎么对待宇文阀?”宇文化及怔住了,细细的回想杨広的性格,浑身激烈的颤抖。
“是啊,你终于想到了。”宇文述笑了,“杨広性格偏激,自以为是,容不得背叛,就算老夫拼尽了宇文阀最后一滴血液,助他重新夺回了大随天下,杨広也定然会翻脸清算老夫背叛他的旧账。”
宇文述嘿嘿的冷笑着,他离开杨広自领一地,虽然未曾立国,但在杨広的眼中与高颖贺若弼毫无区别,只有一个称呼,“乱臣贼子”。
“老夫为何要在河北与张须驼、杨轩感、胡雪亭玩命硬杠,却让杨広小儿回到中原,然后灭了老夫九族?”
宇文化及重重的点头,帮助了杨広却被灭九族的结果不是悲惨,而是蠢破了天际。
“高颖贺若弼放弃荥阳远走辽东,又有多少是因为既敌不过胡雪亭,又不愿意杨広回来,做出的最佳选择呢?”宇文述道。高颖贺若弼等人联合诸位大佬在陇西围攻胡雪亭那是最后的机会,不成,则只有早早的退却,让胡雪亭面对杨広的反扑才是最佳的选择。
宇文化及愕然,原来高颖的远征辽东竟然包含了这许多的思量。
“老夫与高颖不同,在胡雪亭的手中未必就是死路一条,所以老夫说什么都要在胡雪亭这里搏一搏!”宇文述笑着。
“那……父亲今日见鱼俱罗也是另有深意?”宇文化及触类旁通。
“是。”宇文述认真的道,他转头看了一眼徐州的方向,道:“鱼俱罗是个顽固不知变通的性子,若是他以为老夫有意抛弃杨広,甚至故意协助胡雪亭对抗杨広,鱼俱罗定然视老夫为叛徒,不顾一切的要剿灭我宇文阀,我宇文阀为何要惹鱼俱罗?能用言语忽悠住了他,以为杨広回天无力,老夫心虽在杨広,却只能面对现实,从此与老夫形同陌路却也无仇恨,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宇文化及用力点头,灵光一闪,失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父亲没有立国!”没有国号,这究竟是心存反意叛了大随,还是心灰意冷独善其身,就基本是由着宇文述解释了。
宇文述微笑:“你终于合格了。”做人要看得远,在大局未定之前要给自己留退路,立国称帝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断了退路,谁做谁傻瓜。
宇文化及体会这宇文述的言行,越想越是回味无穷,忽然有一事不明。
“父亲,鱼俱罗为何会断定你没有为了自身的荣华富贵而投降胡雪亭之心?”宇文化及慢慢的回想宇文述和鱼俱罗的交谈,两人短短的几句话之间,宇文述好几次说到“如今还要荣华富贵干什么”,“临死之前见见故人”,句句都透露出了快要死的意思,鱼俱罗却毫不惊讶,仿佛早已知道。
宇文化及心中的疑惑聚集在一起,只有一个解释可以贯通所有疑惑:“难道,父亲写给胡雪亭的第一封降表落在了鱼俱罗的手中?”
“是!”宇文述微笑着。
宇文化及忍住心中的震撼,继续问道:“难道,这是父亲故意写给鱼俱罗看的?”
宇文述看着宇文化及,淡淡的笑了:“是!”
“难道,父亲其实没有重病?”宇文化及继续问道。
宇文述认真的道:“是!”
宇文化及心中念头狂转,这只是为了欺骗鱼俱罗?
“当然不是。”宇文述笑了。“老夫说愿意千刀万剐以保宇文阀血脉,你是不是确定老夫已经快死了?”
宇文化及缓缓的点头,忽然有个人愿意拿命换家人的安危,傻瓜都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人得了绝症,活不了几年了。
“是啊,鱼俱罗就是这么想的。”宇文述笑着,今日能够从徐州安然离开,除了拿“杨広无力回天”唬住了鱼俱罗,有一点是鱼俱罗以为宇文述已经时日无多,杀了也无济于事。
“你说,胡雪亭会不会也这么想呢?”宇文述笑着。
宇文化及用力点头,一定也是这么想!
他咧开嘴笑着,若是胡雪亭上当受骗,就未必会杀宇文述了。
“我宇文阀很有可能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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