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倒台(2 / 2)
我听是马新莹问的,便好奇地反问道:“怎么了?新莹姑娘觉得不妥?”
“他那么贪,连宫里的木料都敢以次充好,他的家人能好到哪里去?不是说那望仙台的修建,有他亲戚卢仁和史百尺的参与么?这能摘干净吗?”马新莹又问。
我看着马新莹,笑着又反问道:“新莹姑娘思虑周全,不知姑娘觉得该如何做?”
“依我看,他们家那些参与其中的都该与他同罪。连那些花过他贪墨之钱的人,也不可放过,通通送官府查办。像卢弘宣这样的大贪官,就该三司会审,将他那些烂糟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马新莹回道。
我点点头道:“嗯,那就依新莹姑娘意思,让崔元式将卢弘宣的家人也查一查。至于三司会审,陛下不会同意的,就算卢弘宣与崔元式平级,也会将卢弘宣降级,然后交给崔元式去查。所以还请姑娘海涵,没办法三司会审,让你过瘾了。”
“真这样啊?那···你不护着卢弘宣家人,他能听你的吗?”马新莹有些疑惑地问我。
我笑而不语,看着马新莹,只见他又有些焦急地问我:“你笑啥呀?你···要是他死了,你不就啥都查不到了么?”
“切···何时说要护着他家人了?你自以为是罢了!”萧秀在一旁冷笑道。
“我咋就自以为是了?要不是护着他家人,干啥要阻止饶阳公主?”马新莹与萧秀争道。
萧秀端起茶盏,没有看马新莹,盯着杯中茶,回道:“尚兄只说要替他抵挡饶阳公主,等他招供以后,他的那些家人,该送官不还是送官么,何时说过要包庇他们了?”
“哦······”马新莹恍然大悟,抿嘴笑着,看向我说:“小先生,你真坏!先让他尝到甜头,等他和盘托出,再依法行事。之后,他再懊恼也毫无办法,只能怪自个儿没长耳朵。”
“新莹,咋说话!先生这样做,又没错。”邓属斥马新莹道。
“没说他错呀,就是···有点损!”马新莹坏笑着,接着叹了口气道:“哎,这个卢弘宣也是活该,好好的朝廷大员,不愁吃穿的,干嘛要这般贪?”
“贪腐之源在于私欲未止。见利忘本,弄权取利以足私欲,此贪腐之行也。或为享乐而贪腐,或为攀比而贪腐,或因诱惑而贪腐,或因怯懦而贪腐···贪腐之人,惴惴小心,或瞒天过海,或拉帮结派,以求自保。皆以为一时之失,不足以撼动国本,却不知贪腐必伴随枉法,枉法则失公允,不公则国焉能不乱?皆以为贪腐事小,不足以殃民害人,却不知贪腐必取不义之财,财不义则损众利,损众利则民岂能不被其害?故一时之失,祸国悠远;因小而犯,殃民广深。纵欲之过,不止于德法;纵欲之害,不止于己身。”我对马新莹答道。
马新莹听完,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咬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
此刻倒是一旁的萧秀接过话,问道:“亦有道人谓之自由,皆纵私欲而取之。自由之心如是,自由之行亦如是,尚兄以为不可?”
“以德束心,而不越于礼;以德束行,而不害于世,然后可求心性自由。若纵私欲而求之自由,则必致贪腐猖獗,大道不平,终将害国害己,不可效法也。圣人言克己复礼,由此观之,并非全无道理。”我看向萧秀,回道。
马新莹却在一旁,又问道:“然而私欲与生俱来,如何能止?”
“古往今来,我们铭记历史,这青史的用途之一,便是止私欲。你想想,谁愿意在历史上留名了,却是被后世唾骂的?青史束缚了一代代君主和臣民,迫使他们尊贤良而止私欲。然而迫其止,不如使其知。”我答道,觉得有些渴,便喝了口茶。
萧秀忙追问道:“何为‘使其知’?”
“天地之大,吾身何其小;历史之长,吾生何其短。身小难为大事,然家比身大,国比家大,族比国大,身小而不可为之事,集众力可为之。生短难为远事,然家可传,国可延,族可续,生短而不可为之事,传百代可为之。知己之微,便知不可纵私欲而损国害族。因私欲而使国弱族衰,则寝食难安,罪不可恕;为私欲而致亡国灭种,则百死莫赎,悔之晚矣。故知己之微,而后求家旺、国兴、族盛,可弃私利,止私欲。迫其止,私欲之止非出于本心,尚可诱其纵欲;使其知,私欲之止源于自知,纵刀斧加身却难改其志。”我放下茶盏,答道。
萧秀听罢,叹道:“可惜,像这些道理,饶阳公主和卢弘宣这种人,是不会明白的。就算明白,也会装作无知。他们只会想紧紧抓着手中的权,不断搜刮敛财,去填自己那个无底之腹。”
“权贵集民利、分君权,自古便是祸乱之源,所以我才容不下他们。”我接过话说道。
“为啥呀?”马新莹问道。
我扭头看向他,只见马新莹趴在案几上,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问我。我忙反问道:“什么为啥?”
“就你刚说的,权啥的,为啥就是祸乱之源了?”马新莹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问我。
我不想扫了他的兴致,虽然知道就算说了,马新莹也未必听得懂,但还是很认真地回道:“纵观千古,权愈集,则盛世将临,百姓苦;利愈集,则乱世将至,百姓亦苦。百姓皆苦,但愿盛世为国死,不愿乱世苟且生。明君集权而均利于民;权分而利集于贵,则君将失国。能臣,不容权贵集利,不许奸佞分权;利集则权贵欺民,权分则奸佞窃国。民有怨,国遭窃,焉能不乱?”
“那如何阻止这些祸乱呢?”马新莹追着问道。
我继续答道:“自乱而治,须强权均利。然代代相传,利愈集于贵,权愈分于奸,以至乱世又起。如此循环,周而复始,从无例外,何也?得权者,不能强其权;获利者,不肯割其利。权利相加,欺民迫众,而不能思其过,不舍让其利,无力集其权,以急民之生,抚众之怨,忧国之远,此治之所以难久,乱之所以常起。若想阻止祸乱,则需君时时思己过,权贵肯舍权而让利,然自古以来,从未有之。君临天下则自认完人,得权获利则纵欲谋私。祸乱始于本能,源于无知,民智未启之时,焉能止之?”
马新莹听完,噘着嘴,若有所思,随后又问我:“那小先生,你现在是在干啥呢?不是阻止祸乱吗?”
“呵呵···我哪里能阻止祸乱,不过是想将祸乱往后推一推,不至于来得太早。毕竟身为国民,便当倾己之能,谋国久盛,以兴天下,岂能因身着布衣,卑居草莽,便推责失职,苟活于世?”我虽笑着答道,但其实心里是苦的。
“切······”马新莹一副毫不相信的表情,站起身,坏笑地问道:“难道小先生不是因我这般可怜,不忍心让我流离失所吗?”
听完,众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马新莹娇嗔道:“你们笑啥?有啥好笑的?哼!没情趣,我找三娘去······”
说罢,扭头便迈步出去了。看着马新莹的背影,我在心中笑着吟道:
月照星辰玉照人,山头红遍嗅香真。
不如西子沉鱼貌,犹似春风入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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