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2)
虞月亭按在那拜帖上的手都微有些发颤,他低声道:“不论来人是谁,你且去复他——虞月亭愧称师表,久已谢客,此心领下了,至于面……便不必相见罢。”
老仆忧心地看了他一眼,却不敢多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
虞月亭从前是一省的解元,才及弱冠便中了探花,是前朝倾覆时在任的国子监祭酒,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是他的门下——但这都不是最为人称道的。
他自得科第后一向清贵,未领过什么实职,却从东宫侍讲做到经筵侍讲,侍讲的太子和皇帝是同一个人——正是旧朝的末代君主。
曾经叫整个家族都觉得门楣光耀的,除了祖传的簪缨书香,还有年纪轻轻的大少爷,乃是当朝帝师,与少年天子君臣相得……想是堪得大用的。
但自旧朝倾覆之后,往日种种也都成了不会愈合的疮疤,碰一碰都疼得锥心砭骨——他如今正是最怕见学生的,何况这样一身不堪,若再被人敬称恩师,该是何等样的嘲讽?
甚至于他三日前突然遭逢的那一场噩梦,也与这难脱干系。
前朝的末代皇帝被一些旧臣怂恿复辟,东窗事发之后,被中央调查司秘密抓捕了。虞月亭不曾参与这件事,但他一听到消息便心知肚明,等待着那少年人的结局无非是在终身软禁与枪决里二选其一。
他不知道那应当称作罪有应得还是命运无常,这做出判决的权利也从来不在他一介书生的手里……但在冥冥之中,他被近似于同病相怜的同情紧紧攫住,只想见一见自己这一位身份曾最显赫的学生。
就是为了这个,他才不得不求到了本已经决心老死不相往来的幺弟虞月文头上,请他通融自己探视人犯;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回来的途中同虞月文言语之间起了冲突……
虞月文倘若打他、折磨他,有了上一次的经历,他自问都已不惊讶什么;但虞月文竟逼奸凌辱自己的兄长,这是他再心如止水也想象不到的。
只是再想象不到,如今也已经经历过了。
虞月亭叹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桌上被他反扣着的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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