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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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月景走近院子时,便听说虞月文已经到了。但他没在正厅里见到虞月文,正自惊讶,就听老仆说虞月文在虞月亭的书房已经待了好久。
他觉得不妥当,抬步就向虞月亭书房走过去,正碰见虞月文从里面出来。
虞月文跟他关系一向尚好,看见他,便文文雅雅地笑起来,同报纸上一样。他叫了虞月景一声,笑说道:“果然是二哥回来了。”
虞月文从小就是兄弟里最活泼漂亮的那个,又穿着剪裁精良的西装,看上去干净耐看。虞月景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似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回来了?”
虞月文说道:“不是二哥回来,这府里不会这样热闹,从小就是的,我还记得。”
他停顿了片刻,继续补上后半句:“大哥也这么说——他没告诉过你么?”
“大哥啊。”
提到大哥,虞月景的眼神便更柔软了些。虞月文敏锐地看出来了,但他并不动声色。
虞月景继而好奇地问他:“大哥也是这样说的?你方才在和大哥说什么——你没惹他生气罢?”
虞月景心里对这一顿饭一直存着忧心,虽然他想撮合一家人还是回到一起,但实际也说不上太有把握……他又看了看虞月文。
虞月文也看着自己的二哥,两个人对视了一瞬。他恍惚了一下,忽然就好奇起来:他不知道,虞月景倘若真的知道了他对长兄的所作所为,会是什么样子的反应。他由衷地笑了一声,拖长了调子,装腔作势地说道:“啊,我惹了,大哥叫我滚出来的——他还想让我跪祠堂呢,我不肯去,他就更生气了。我怕了,这才溜出来的。二哥,你要不要去哄哄大哥,也替我说说情?”
虞月文的明丽风流叫他想起年轻时候的虞月亭。他们两个长得像,虞月景生了几分以灯烛代替明月的感触,居然情不自禁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且不说虞月亭如今已经很少再这样自在又放肆地笑了,即使在少年时,他也只有偶然的机会才能见到端方的大哥私下里轻松放纵的情态。这令他十分怀念。
可是虞月文那轻薄的、犹如撒娇的语调又把这种相似抹灭得透彻,虞月景至少现在,想象不出大哥用这种语调同自己说话。
他“唉”地叹了口气,说:“你是真的惹了大哥生气?”
他的幺弟坦然而全无反省的意思,恳切地说:“我真的惹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恐怕只要我说话,就已经是惹了的。”
虞月景眉心一跳。他有些无奈地看了虞月文一眼,说:“大哥近来身体一直不好,一动气就要咳嗽,你怎么还……唉。我去看看大哥,你去前头坐着就是。我买了春雨楼的桃酥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吃一些。”
虞月文点了点头,自顾自地走了,走出几步,又若有所思地回过头来,轻笑着问:“桃酥——是大哥爱吃的?他原来还是喜欢吃这样甜腻的东西。”
他话里带着一点说不出的、调侃的意思,但那调侃的初衷恐怕并不轻快。虞月景不像他的兄弟们这样心思敏锐细腻,他并没有多想,只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大哥是爱吃的,我给他买的各色点心,他还是最爱吃桃酥的。”
虞月文心想,你对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会买给他吃。
但他没说出口来,只眨了眨眼,说:“我知道了。”
虞月景不疑有他,快步走到长兄的书房门前,又停住步子,和缓温柔地敲了敲门,叫道:“大哥?”
他料想虞月亭大概心情不好,因此没听到答复之后,稍等了等就自顾自地推了门进去。
虞月亭正一手撑着案桌站着,回身看到他,怔愣了片刻,才低低地叫了一声:“阿景……”
他用尽了全部的气力,才把那一分哽噎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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