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2 / 2)
直到后来永安才知道,原来贺珏前来投靠自己的那日,正是他母亲王氏的忌日。王氏与贺集本是少年夫妻,恩爱情笃。可自从贺集做了官便心性大变,从此只想着飞黄腾达平步青云,甚至不惜将曾经的爱妻亲手送到薛相的床上,只为换取一个礼部的尚书之位。王氏不堪受辱,终被凌虐而死,而贺家竟嫌她污秽,不肯将其葬入祖坟。贺珏从那以后便恨透了贺家,恨透了薛相,表面上玩世不恭,对什么都不在意不上心,实则一直在暗中不动声色地搜集着证据,只为有朝一日替母报仇,以慰其在天之灵。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贺珏其实都是同病相怜之人,他的母亲又何尝不是被曾经的挚爱亲手所害呢……
眼底缓缓蒙上一层阴影,永安不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筝儿连忙塞去一个软垫让他靠着,关切地轻声问道:“殿下可是累了?”
“无妨。”永安微微摇头,“本王休息一会儿便好。”
筝儿眼里不由写满了心疼:“殿下为了推行新政一事殚精竭虑,都连着好几天没合眼了,现在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去卫驿同那卫太子周旋,长此以往,身子如何能受得住?”
“国无小事,本王身为大燕储君,自然得事必躬亲。”永安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但家国大事面前,这一点劳累又算什么?
“奴婢只怕这是场鸿门宴……”筝儿担忧地握住他的手,希冀能劝他回心转意,“当年卫国趁我大燕军心涣散之际强占燕云六州,此后连年滋扰便未曾断过,如今却一反常态地派了使团前来祝寿,焉知背地里包藏何种祸心?”
“这个本王心中自然有数。”永安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 “本王就是要将计就计,看看那卫太子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若卫国当真要为了一个女子就和咱过不去,甚至以此为借口出兵伐掠……”说这话的时候,筝儿竟止不住地双唇微微颤抖。北凉的灭亡已成既定,东幽的战火还未消绝,她真怕…真怕下一个血流成河的,就是她的大燕。
“倘真有那一天…”永安转头望着帘外翠微连绵,山花烂漫,神情却是出奇的平静,“本王会与家国共存亡。”
筝儿怔怔地看着那张被阳光晕染得格外柔和的脸庞,心中不由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哀凉。若殿下未被当作男子之身养大,她本该会是这般岁月静好,温雅从容的的女子。命运的转折赋予了她新的人生,也将原本不该由她肩负的重担化作其新的使命。从此,她便只为燕国而活。
直到许多年后,当筝儿已改名筝云,服侍在那天底下权力最盛的女子身侧,她仍私下里称呼其为殿下。生命中形形色色的人走过,他们有的也曾驻足,有的也曾回首,嗔痴爱恨随风湮灭,却终是只有她默默陪伴着那人走到最后。
锦簇的荣光落尽后,世人是否还会记得历史的长空下曾伫立过这样的一个女子,从身世煊赫的旧燕皇裔,到苦海浮沉的乱世飘萍,一步步,最终走向了那繁华盛世的顶端,受众生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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