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但他不敢。

他怕死。

更怕生不如死。

皇帝或许是看穿了他，才能睡得如此放心。

想到自己从天潢贵胄沦落为一介男宠，仇人近在眼前却又无法报仇，小皇子伤心地哭了。被细弱的哭声吵醒，皇帝也醒过来，走到他身边。小皇子多想把剪刀插进他的身体啊，但他做不到，于是哭得更加伤心。皇帝将他揽入了怀中，像幼时小皇子的乳母那般，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皇子泪眼模糊地想，虽然是仇人的怀抱，但却也这样的温暖，多可笑啊。

3.

转眼半年过去，因为小皇子一直表现得都很乖巧，所以皇帝告诉他，他获准在有人跟随的情况下离开居住的寝殿，去后宫其他地方散步玩耍。

但是小皇子不想面对其他妃嫔异样的眼神和窃窃私语，因此还是选择窝在屋里。

皇帝知道他的心结，于是某天特意叫他出去，两个人坐在池边的凉亭里一边喝茶一边赏花。

正赶上楚帝两位未出宫的幼弟，十三大王和十四大王路过，过来见礼，说要一起去田猎。两位大王俱是十三四岁的少年，神采之飞扬，是小皇子从未有过的。

小皇子的母亲是尚功局一名无品级的内人，有一半的胡人血统，因为绣工被贵妃赏识，偶然得幸，封了个低级的御嫔。

后宫美人如云，没过几日，皇帝便把她抛在脑后。然而没成想竟怀了皇子，一时间成了众妃嫔拉拢的对象。然而小皇子的母亲生性内敛敏感，又没有强大的娘家势力作依仗，在小皇子几岁时，便不堪忍受宫廷斗争的重压，抑郁而亡了。

其实也有谣言说她是被谋害的，为的就是杀母夺子。

小皇子很快便被贵妃收养了，但没几年贵妃去世，旋即又到了另一位妃嫔宫里，但很快，这位妃嫔也殁了。于是宫中传言，小皇子是天煞孤星，命中克母，再联想起他五月初五的生辰，便对此深信不疑。

再也没人敢做小皇子的养母了。但还好，有从小抚养他的乳娘相依为命，在深宫里，过着无人关心、无人在意的日子。

但说来奇怪，宫里的幼子频繁夭折，除了小皇子和小公主，竟然没一个孩子能活过一岁。于是在小皇子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终于记起了他，把他从角落里提出来，送去开蒙，这对于一位皇子而言，无疑是非常迟了。

小皇子天赋只能说平平，而且性格优柔寡断，不似男子。从来都不关心政事的老皇帝也有些忧心，一直犹豫着，没有立这个唯一的儿子做太子。

再两年，乳母去世，又两年，国破家亡。

4.

楚帝看到小皇子羡慕的眼神，一时有些心软，便问小皇子要不要去和他游戏，蹴鞠、捶丸、马球一类。

小皇子选择了蹴鞠。

他之前只见父亲和内侍、宗亲和大臣们玩过，自己上阵体验还是第一次。皇帝耐心地教导他，两人玩了一下午，出了一身汗，自从入宫来，一直郁郁寡欢的小皇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媚的笑颜，碧色的眼眸如同一池荡漾的湖水，皇帝一瞬间有些看痴了。

然而夜深人静时，小皇子想起他与楚帝间的血仇和自己尴尬的身份，又难过起来。仿佛面前有两条极为狭窄的路，无论走哪一条都是那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