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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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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渐渐急促,郁积了多年的念头终于得以喷薄而出,像蛰伏多日的厚云,只需一道闷雷,刹那间倾斜如注,

“我不能再被动下去了。换了你,你肯高坐朝堂之上,任人摆布?他们敢这样对你,焉知不会再暗中策划其他阴谋?但我不会直言相询,得罪一个不该得罪的国家……那样只会得到和偃侯一样的下场。

“我决定将计就计。我找到个女孩,替你出嫁,大张旗鼓的送她出门。徐国当然知道她是假的,但这不重要。以徐侯的精明,他应该能看出来,我需要的只是一个表态——要么将错就错,要么干脆堂堂正正的翻脸。若他们还想维持我们两国的关系,那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反正那姓姜的孩子也是我的义女,也有公子名分,姿容也不差,景龙不吃亏;若他们……嘿,若他们大惊小怪,不认这个新妇,将她遣送回来,甚至扣押了,杀了——那也无妨。我已和大夏提前通气,到那时,天下诸侯都会来帮我们评理——远嫁的荆国公子居然遭到如此待遇,难道他们不应该付出代价?”

荆侯两颊垂肉抖动,眼中射出深思熟虑的光。

他忽然干瘪地一笑,笑得险恶,像黑暗中的夜枭。

“阿瑶你看,父亲这般决断,是不是一举多得?只是,委屈你,要多受几年的罪。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也是代价……你别怪父亲心狠。

“我唯一担心的,便是那替嫁的女郎,是不是肯心甘情愿的给咱们当这个靶子。她听话,但人都是会变的……不过,呵,她就算中途变节,只要她上了婚车,便没有回头的可能。我们救了她一命,让她免遭乱兵凌辱,又给了她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她一辈子享不到的荣华富贵,还有人人见她,恭恭敬敬的那一声‘公子’——她怎么报答我都不为过,你说是不是?”

荆侯话语喃喃,忽而微笑,忽而厉目,似乎在说服一个不存在的人。

屏风后,赤华茫然地僵硬着,像块木头。

她的头疼得厉害,荆侯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枚扎进她脑后的刀。

她从未奢望荆侯把自己当亲骨肉。她清楚自己是棋子。

可知道今日才知,她分明连棋子都不是,原是一块投石问路的石!

她觉得自己早该明白。她是那样渴望家的温暖,以至于把流于表面的戏,统统当了真。她觉得自己报了该还的恩,她还以为荆侯会……最起码……感激她。

她一脸漠然。送自己两个字“活该”,双手却不住发抖。她用力抓住身边的绸缎布料,透过厚厚的经纬织线,看到一片灰蒙蒙。

荆侯又试探了一下姬瑶的鼻息。但他的手指太粗糙,急切间试不出任何变化;他心里又藏着太多秘事,静不下心来等待。

“阿瑶!太医说你还能坚持至少十日。请你给为父这一点时间。徐国果然沉不住气,编了个什么国君遇刺的理由,急匆匆的派了兵车,马上就要越过我们的边境……没错,咱们的细作早就报知了我……但是你别怕!我已点妥精兵,更已向大夏借兵两万,防守国土。徐国冒然挑衅,打的是不义之战,诸侯们本就不满他们的野心,这一次更是不会支持。如果他们敢指责咱们策划了徐侯遇刺之事,那更好。你现在这副模样,谁能相信你能碰到徐侯一个指头?那分明是他们自编自演的戏!鬼才会信!”

他沉浸在自己的纵横谋略里,眼中射出异样的狂热的光。

“人人都道我荆国国小民弱,可我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羊。我们不算计别人,但也不能任凭别人算计。如果接好了这一步棋,日后……下一次诸侯会盟,没人会簇拥在徐侯周围,那是他自作自受!而寡人,旁人再不敢小看寡人。阿瑶……”

姬瑶毫无回应。也许她听见了,也许她一个字也没听清。

荆侯直叙胸臆,满足地长叹一口气,挂上姬瑶床边帷幕,慢慢站起来,步履蹒跚,向门外走去。

*

赤华躲在绸缎的褶皱里,大气不敢出,聆听着咫尺之外,丝履踏在毛毯上的柔软声音。

“家”只是一厢情愿的家。如今眼见它一片片的破碎,居然没有什么自怨自艾的感觉。更多的是解脱。

“示警”看来是用不着了。荆侯自有筹谋。

从今两不相欠。她这颗用过即丢的弃子,为着那双丢弃她的手,还操哪门子闲心呢?

……

尽管这么想,还是鼻尖酸酸的想哭。不是哭命,是哭她自己的蠢。

她咬牙忍着,用布料拭过流淌到腮边的泪。

就算要哭,也不能在此时此地。

等夏偃过来接应,她便出宫,再不回来。到时候她想哭想喊都可以。当着阿偃的面她也不介意。

思及此处,她蓦然脊背一紧,差点出了动静。

阿偃……

荆侯唉声叹气的,原地转了好几个圈,终于受不住房间里的热气药气,朝外唤了声人,出门离开。

与此同时,姬瑶身边小窗微摇,从外面轻飘飘蹿进一个人来,准确地落在熊皮毯子上,没出半点声。

夏偃还没站稳,便火急火燎地吹了一声燕子哨,神气活现地宣布:“抱歉!来晚了!”

*

荆侯前脚刚出门,脚后跟还留在屋内。

听到声音,回头一看,熊皮毯子上居然多了个大小伙子。荆侯当场就噎了一口气,两只眼睛瞪得铜铃大,把两颊的赘肉也给提拉上去了。

“谁……”

还没缓过气来,屏风后面突然一声尖喝:“阿偃快走!”

荆侯刚刚自诉心事,以为四下无人;骤然发现房里大变活人,一变还好几个,第一反应是有鬼,两条腿眼看着软下去,让闻讯赶来的卫士们一左一右架住。

他从袖子里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手,抖得像风铃,不知该往哪指。

“捉……快捉……捉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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