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2 / 2)
霜霜觉得面前这人可能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丫头,不然这话怎么会让一个扫洒的小丫头转达?
霜霜蹙眉,总觉得…她需要查一下商濯这个人了。之前从邵媛哪听来的,都是商濯过的苦日子,粗衣麻布,还被打骂虐.待,但是邵媛并没有去查过商濯这几年在做什么,只是待在小倌馆三年,毫无作为?
朱楼跟她说,商濯当年和邢涵一起搞垮了商家,还是商濯主动去找的邢涵。一个把逆境变成顺境的人,会在没有商家压制的情况下安稳三年?霜霜觉得不会。
商渝抬头时发现磨已经干透了,发了好一会子呆,没想到已经过了午时了,门外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听得他从心底里烦闷。
“有事?”
商渝眉峰顶的老高,门外侯着的是沈府的总管,被沈老太爷赐了沈姓。沈管家平日里是个沉稳的,今天在门外转了好几个来回也不进来,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又没敢来打扰他。
只不过沈秉在府里,有什么事是能直接传到他这儿的?
思绪未断,门外沈管家出声道:“公子,商濯来府上求见您。”
商渝手里写字的动作猛的一顿,黑墨在宣纸上画出一条扭曲狰狞的墨迹来:“谁?”
只是一个单字,却让沈管家觉得脊背发凉,明明隔着一扇门,却觉得冷意从脚底向上翻。沈管家只能硬着头皮重复道:“商濯。”
商渝冷笑,他看着自己的枯瘦如柴的手,越近千日,他身体状态就越差,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邢涵和商濯所赐!
他这些日子拉拢了一部分官员,但是远不及邢涵这三年的根基。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想解决邢涵,就一定要抓住越帝,只要越帝对邢涵的信任越来越低直至崩塌,邢涵就倒了。
邢涵是越帝捧起来的,也理应用越帝这把刀斩杀。
“请进来。”
商渝整理好情绪,无事不登三宝殿,商濯一早就知道他是商渝,可如今半个月了才来找他。冬围一事没让越帝处死商濯,倒是让越帝盯商家旧部盯得很紧了,如今商濯来,他倒是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商濯自四岁以后就没有和商渝平等的对立过,十年的虐.待也好,三年前他差点刺死商渝也好,还是他现在过来找商渝也好。
他们两个从来都不是两个平等的个体。非要一个高一个低,多少年,他们都是这个模样。
商濯尽量让自己平心静气地面对商渝,商渝也在压抑着自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的很。
商濯以为自己三年间已经完全可以喜怒不形于色了,实际上他错了,见到邵媛他还是会欢喜之色形于表,见到商渝也依旧是…恨在骨子里的。
“沈致之几次将你拒之门外,”商濯冷冷开口,“少年成名的商家公子吃闭门羹的感觉如何?……哦不对,现在不是商公子了,沈大人?”
“如今你才是商公子,”商渝扯了扯嘴角,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在邵媛身边讨了一席之地?”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就让商濯想起那日邵媛喝醉酒说的话,他握紧双拳:“你一早就知道!”
商渝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他端正了身子,态度慵懒:“小公主告诉你了啊,我还以为她会将这事埋一辈子,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喜欢上一个卑.贱的庶子……商濯,你怎么还活着?”
“这话应该我问你,”商濯目光锐利,“我那日故意赐偏是想让你在痛苦和绝望里慢慢消耗殆尽,你怎么还活着?”
“天不亡我,商濯。这三年我煞费苦心,现在我只想拉邢涵陪葬。”商渝不再看他,“你应该从高言弋哪儿知道了我现在什么模样,邢涵是我亲手要拉来陪葬的,而你会有别人送下来陪我。”
“是么,”商濯讥讽,“我今天来是想把沈致之给我的东西交给你。——邢涵必须要死。”
商渝觉得商濯对邢涵的厌恶是真的,这一点并不亚于他。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商濯如果真的把沈致之手里的东西交给他,邢涵会更快的倒台。
“你会这么好心?”
“我要知道姚氏的事情。”
商渝暗自咬着下唇口腔里的软肉,这是他思想挣扎时的习惯性动作,沉吟片刻,他抬头看商濯:“好。”
霜霜将商濯的话如实转告给邵媛,邵媛只“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表示。霜霜看到在邵媛之后下马车的祝期之后,立刻识相的躲了起来。
祝期那几句话说的让顺妃不大舒坦,邵媛猜测到祝期是在暗示顺妃什么,邵媛好奇的是,自己这位半年不见的祝姐姐,到底知道了多少。
朱楼上了茶,是恩施玉露。此茶经沸水冲泡过后,茶芽叶如亭亭少女舒展新生,悬浮在杯中,不多时又如沉稳落在杯底。
品恩施玉露,茶汤嫩绿明亮,真真应了它“玉露”一名,闻香清爽,品茗醇香,一向是祝期最喜欢的。
祝期提了裙摆落座,一手抚平了裙摆褶皱一边道:“朱楼的茶是越泡越香了。”
朱楼哪敢托大,连忙谦虚道:“这茶还是祝小姐当年教我泡的,煮茶品茶这一手,是比不上您的。”
“恩施玉露同水云玉露一样有三绿:茶绿,汤绿,叶绿。再配上你主子这翡翠玉杯,更是相得益彰了。”
邵媛哪敢接这话,这杯子实际上是朱楼特地拿出来冲泡恩施玉露的,她哪敢背这功劳?只能默默不做声,待祝期喝了两口茶以后才敢问她:“祝姐姐,我瞧你是同顺妃有什么过节么?”
“她一个深宫怨妇,我倒是自由自在的,我和她哪有甚么过节?”祝期搁下茶盏,一本正经地看着邵媛,“三个月前我去趟魏国,知道点有意思的事情,今天用言语讽她,是试探。”
邵媛半眯起眼,迟疑道:“祝姐姐说的是姚家双胞一事?这事怎么会传去魏国。”
“你知道?”祝期还以为邵媛对这事并不知情毕竟打认识她起,这人心里就只有一个商濯,“这事说来蹊跷得很。原本姚家双胞,在妹妹入宫的节骨眼儿上姐姐失踪,找不到任何有关姐姐的踪迹。媛媛,你说这四国之中,什么地儿最好藏人又不容易被发现?”
邵媛沉思一会,突然想明白地坐直了身子:“皇宫!”
“正是如此,”祝期笑道,“但是姚家姐妹并不相熟,姚家妹妹也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小女儿,她怎么把姚家姐姐弄进宫还不被发现呢?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谁会认不出来呢?”
“姐姐的意思是…宫里只有一个姚家女儿,而这个女儿,就是我们找不到的…姚家阿姊。”
祝期默认一笑。
“姚家没有偷梁换柱的能力,姚家姐姐是灾星,姚家也不可能犯蠢的把灾星送进宫里给自己添堵。这事儿恐怕姚家并不知情。”
朱楼给祝期续了杯茶,祝期抿了一口,续道:“知道姚家双姝,那你知道姚老太爷有个引路的道士么?那道士好像和魏国皇室有些关联,只不过魏国那这个皇室,具体是哪一个并不清楚。”
“这人我知道。这道士是魏国人…魏国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从三四十年前就伸过来了么?”越国怎么说也是邵媛第二个故乡,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可顺妃到底是越国人,踏进越国皇宫,魏国的信儿进不去出不来的——”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一个沉静稳重不多话的人。
“你想到什么了?”祝期察觉到她的异样。
“我觉得我可能猜到了什么。顺妃只是个傀儡,她身边有真正的魏国人。”祝期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才是真正和魏国皇室有牵连的人!”
朱楼瞬间和邵媛想到同一个人:“您说的莫非是…十一!”
接受到祝期投来的疑惑目光,朱楼替邵媛解释道:“十一是皇帝之前赐给顺妃的,原本是顺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按顺妃的意思,是十一打碎了御赐的花瓶才被贬去别处的。冬围时,我有两日不在主子身边,那两日是十一伺候的主子。”
“我当时还问她为何会梁国的女子发髻,她说她母亲是梁国人,学过一手。如今看来这话可真可假。宫妃贬离一个宫女再寻常不过,出了皇宫,十一就可以递信出去魏国,哪有人会注意一个宫女的一举一动。若是再有什么事,再要人回来就好。”
“如是如此,如今尚且不能打草惊蛇。”祝期道,“蛇打七寸,必须要等她吐出信子来了。”
屋外的榆树上枝叶微动,霜霜看去一眼,静静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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