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归故里·其四（2 / 2）

“你说……”苏盈盈的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我要是到皇上面前，说我有了萧宸昱的孩子，沈岑却趁乱骗走了将军府的积蓄，如何？”

“盈盈？”曹谦的声音很是惊喜，“盈盈，莫非你——”

苏盈盈摩挲着光裸的肚皮，道：“谦郎，我已怀上了你的孩子。”

“我很开心，盈盈。只是，”曹谦犹豫着说，“萧宸昱出征已有一年，你如何解释……”

“这没关系。”苏盈盈道，“圣上不会明察此事。沈家在江南权势过大，树大招风，圣上早就想要治治他们了。我这回给圣上一个借口，圣上当然会了我所愿。你说是吗？”

萧宸昱遍体生寒，一时间忘了无人能听到他的言语，吼道：“你们敢！”

结果当然是除了狂风无人作答。

一道惊雷劈开了夜色，大雨倾盆而下。萧宸昱站在走廊里，浑身颤抖。

战死沙场是将士最光荣的归宿，萧宸昱对于自己的身亡并无怨言，此刻却忍不住恨了起来。恨死得太早，恨生前太没考量，身边养了一群饿狼也浑然不知，现下居然还要累得君棠和君棠全家。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能救得沈君棠。

怎么让所有背叛了他的人因果报应。

怎么……怎么摆脱这生死束缚，重来一回。

屋里的人对他的凄凄惨惨戚戚一无所知，仍在你侬我侬，外头却乱成了一片。

萧宸昱满眼发白，过了好久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方才跑出去的丫鬟蝶儿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姐，小姐，不好了，萧大将军的遗体不——不见了！”

屋里的人匆匆下了床，一阵兵荒马乱的悉悉索索声之后，苏盈盈推开门来，朗声问：“你说什么？”

曹远良甩着一身油腻跟了上来，道：“早上那薛彩衣走后，我派了人跟踪她，发现她未直接回去，而是去了宸昱的灵堂，是以叫人去查看，谁料——谁料——”

他说得吞吞吐吐，蝶儿忍不住抢先道：“棺材的盖子被人打开，里头的遗体也不见了！”

苏盈盈的脸色变得煞白：“这……若是圣上怪罪下来……”

曹谦从他们背后绕过来，冷静道：“不急，我们先彻查这事，在圣上发现之前把将军的遗体找回来即可。”

苏盈盈点头：“棺材里的随葬品不少，光是子枢身上的珠宝便已价值连城，多半是薛彩衣觊觎那些宝贝，找人把棺材搬空了。为今之计，只有快点找到薛彩衣盘问一番。”

萧宸昱看着他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简直想要仰天大笑。枉他风光一世，死后竟是如此不堪。他狼心狗肺的亲戚们终于关心起了他未寒的尸身，却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

他想起他们曾经一个个跪在他面前，一个个费尽心机地讨好，又想起早些时候那乌烟瘴气的分赃大会，笑声越来越大。

到底，他这辈子还是失败至极。

战功赫赫有何用，家财万贯又有何用，到头来，连个一心一意为他送终的人都没有。

……到头来，忘川河上，奈何桥前，他连自己放不下的相思是何都不知道。

“罢了罢了，”他抬头迎上雨点，“这便归去吧。大不了在北阴大帝面前求求情，请他将我欠君棠的情写入下一世的因缘里吧。我实在是……不想再看了。”

他萧子枢，生时潇潇洒洒，死后亦应如是。既然越看越伤心，不看便是，又何必折腾自己？

天外倏地一道惊雷，落下的白光应声照拂于他。

霎时间，萧宸昱的眼前闪现出了一片琉璃的光影。是那疆场上的刀光剑影，是那金銮殿上的珠光宝气，是那前生种种浮光掠影，最后的最后，却是凝聚成了一抹安宁的月影。

半明半灭的夜色里，那人容颜如玉，俊美无俦，轻翘起的嘴角潋滟出一方绝美的光晕。

“子枢你看，”他淡淡道，“我用这玲珑瓷为你偷来了月亮。”

“不用找了。”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彻耳畔，惊醒了萧宸昱渐渐模糊的意识。他猛地回过头，见那一身紫金卷起风雨，仿若推开了层层乌云。

“本王就在此，”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踏灭阴间业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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