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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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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青见了她这样,倒是对赵显绎说,“有她在你身边,可以帮着你不少。”

赵显绎看了一眼他,那眼神有点回避又责备的意思。

樊青问,“干嘛?难道我说得不对?”

赵显绎不语,他明白樊青的意思是有连恩在,她比刘雯雯会处事,可以帮到自己良多。尤其是事业和家庭上,刘雯雯几乎不理世事,哪里比得上八面玲珑的连恩十分之一。

但是这夫妻结婚过日子,又不是天天跳交际舞,太会经营关系了,未免让人觉得累得慌。

赵显绎已经是第二段婚姻了,这世界上性格最为分明的两种女人他大致都经历过。

实在是不好说到底是哪一种女人更好?

都说有了白玫瑰肖想着红玫瑰的火热,有了红玫瑰,又念念不忘着心头里的白月光。

但对这两者,赵显绎如今都是敬谢不敏的。

因为无论是白玫瑰还是红玫瑰在他看来,无所谓哪者更好,也无所哪者次之。都是缘分的问题。

而他自己,不过是被命运推着走,在泱泱渭水中的一叶扁舟罢了。

很多事情根本还轮不到自己做主和思考其意义。

樊青见他不肯表态,心底大抵也觉得他自己早就有了思考,自己再劝也没多大意思。

他本来无意在别人夫妻之间参合,只不过随口一说,至于听不听,那就真的是赵显绎自己的事了。

两人开了红酒,用醒酒器醒好,然后端过去给众人分享。

赵杼这时候举着一幅画出来,递过去给赵桐,说,“哥哥,这是我送你的。”

他说话声音很小,只是限于两个小朋友之间的私下交流。

赵桐拿着画刚刚欣赏了不到一分钟,在一旁的赵显伦看见了赵杼的举动,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这是杼儿画的吗?让大伯看看,画得好不好?”

赵桐听到大人这么说,便抬起头望着他,把画举着上去,递给了人。

赵显伦当然是不忍心打击孩子的创作欲,再说小孩子的涂鸦之作能有什么可以夸奖的。

无非是那几句,“画的不错,”“懂得送个哥哥生日礼物,真是有心了。”

心意重于礼品。

赵显伦看了之后,也是对着赵杼这样一番夸,家里的兄弟妯娌们见了,所有的大人们都拥挤过来了,凑在一起欣赏赵杼的大作。

他画着带了皇冠的赵桐,正对着巨大的生日蛋糕许愿。

类似于简笔画的图画,赵桐的两颊还被涂成了红彤彤的颜色。看上去倒是卡通味十足。

赵桐说了声谢谢,赵杼赶紧羞涩地笑了。

这时恰巧连恩洗了水果出来,听到众人都在称赞自己的儿子,立刻接过了儿子的大作,笑着说,“杼杼啊,妈妈生日的时候你可没有想到给妈妈画一幅,现在倒给哥哥画了,妈妈可要吃醋了哦。”

在场的叔叔婶婶们立刻评价,两兄弟感情好,才会如此。

言下之意,兄弟和睦,家教有方。

连恩又笑了笑,立马招呼大家吃茶吃水果。

赵桐那天作为作为生日宴席的主角,倒是没被提到过几句。

赵显绎站在一旁,等到众人都散了,才走过去摸着儿子的头说,“乖乖,生日快乐。”

24.

这件事过后,却意外地成为了赵桐被送出国的导火索。

那张被赵桐收下放在书桌上的画作,不知道是家里佣人收拾卫生的时候不小心,还是真当做了垃圾,第二天直接送进了垃圾桶。

连恩以此为由,一口咬定赵桐是有意为之,分明就是不喜欢弟弟,排挤弟弟。

赵显绎听了这样的话,自然要站出来为儿子说几句。

但是这类的事情,往往都是越解释越错的离谱。

赵显伦站在他们夫妻之间劝解,越劝越火药升级,到了最后,连恩直接开始控诉赵显绎旧情难忘,偏心赵桐,却忽略赵杼。

赵桐放学回来,站在客厅,敏锐地觉察到气氛的不对劲。

倒是赵显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桐桐,你先上楼去,一会儿吃饭叫你。”

赵桐不明所以,不知道父母为何起了争执。

但是这也不是父母第一次吵架。他背了,余光看见弟弟一个人在地毯上玩小火车,自娱自乐,没有人陪他,不知为何,赵桐看着心里觉得有点难受。

父母吵架真的是神仙打仗,凡人遭殃,况且赵杼他还那么小。

赵桐犹豫了片刻,赶紧上楼去了。

连恩坐在楼下的沙发上,委屈地直哭。

赵显绎那种性格,常常是多说几句吵都懒得吵的。他看着对谁都温柔细语,但是其实最是铁石心肠。

连恩哭久了索性一抹脸,登登登快步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门发出好大的一阵声音,振得整个家都在抖。

赵显伦把赵显绎叫到花园里,作为兄长,难免埋怨弟弟几句。

说,“她要跟你闹闹脾气,你就顺着她,何苦跟她吵?”

他作为一家之主,天生大家长的思想就不允许他和家里老婆发生争吵。

他在家里一向都是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屑吵,再者,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好和一个女人家家争嘴?实在是胡闹!

他劝解赵显绎,不为别的,只是觉得,女人嘛,都是你要顺着她的意思来,顺着她就好了。

横竖又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是小事上面,随便她怎么来都行,况且闹得难看谁的脸上也都挂不住。

但是赵显绎却默默吸了几口烟,露出那种冷漠又坚硬的神情,甚至冷哼了一声,眼里仿佛还带着不屑一顾的笑。

赵显伦这段时间小住,也渐渐明白了赵显绎的难处,于是话不好多说,便也不再说了,只是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时半晌都没说话。

晚饭过后,赵显伦作为大哥的身份安抚了一番弟媳。

连恩看在他是长辈的份上,倒也没和赵显绎多争执,只是自己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赵显伦见她一走,本来没有劝赵显绎的心思的,这会儿也有了劝他的心思。

他对赵显绎说,“连恩说着帮孩子联系好了新加坡那边的学校,让孩子过去升学,将来去国外更加便利一点,这件事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赵显绎听到这话,按熄了烟蒂,沉声说,“我都知道了,她提过,但是我不放心让孩子一个人待在外面。”

赵显伦听出他口气里面的沉重,点了点头,大概也是猜到他是这种心思。

他能理解赵显绎的难,连恩吃孩子醋,终归还是介怀赵显绎有个前妻。

她如今的话说得太难听了,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况且刘雯雯这些年并未再嫁,旁人都有好些猜测,想着是不是她想吃回头草。

这个可能性对于赵显绎来说,是不太大。

只是连恩那种多疑的性子恐怕总会多想。

赵显伦想了想,又问起别的问题来,说,“桐桐这些年有没有提过去见见刘雯雯?当初刘雯雯自己提出放弃他的抚养权,我觉得这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对,但是孩子年纪小,应当还是想念母亲的,他如果提起来,不知道你是如何回应他的?”

赵显绎看了大哥一眼,他倒没想到大哥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

他犹豫了一阵,才蹙着眉,应了说,“是,他从前提起过,但是我还是拒绝了。”

“啊……..”赵显伦晦暗不明地发出一声叹息。

赵显绎明白他的意思,他大概是没有意料到,自己居然会绝情到这个地步。

赵显绎怀揣着赵桐身上的秘密,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其他人知晓。

所以面对大哥赵显伦的惊异,除了沉默,好像他也只能沉默。

两个人的谈话至此好像陷入了泥潭,接着,赵显绎咳嗽了一声,率先打破僵局说,“是,当时也是我自己过于自私了,没让他们母子见面,现在想想,桐桐这一年来也不太提这事,大概是因为前些年我都帮他推脱了…….”

他说得坦诚,但是语气之外竟然也有了些惆怅。

赵显伦估摸着他可能也是觉得自己这事到底没处理好。

但是作为孩子的父亲,这种对孩子的不舍也可以理解。

他点了点头,一根雪茄抽完了,把烟蒂按熄在烟灰缸里,说,“是,这种事情不好处理,加上连恩又是个爱吃醋的性子,你如果还带着孩子去见她,反倒更会引起家里的风波。不过这倒是真的委屈了你和赵桐。”

说完,他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意思是,辛苦他了。

赵显绎摇摇头,不言不语,只是又点燃了一根,很多话都无从说起。

但是赵显伦这时却又说,“如果孩子再提起的话,就让他去见见吧,毕竟是生母,如论如何都会比外人更疼爱一些。我听说孩子的外公外婆很想孩子,毕竟是老人家了,这些年又没有其他的孙儿,赵桐算是半个他们家的,你让桐桐回去看看,也是好的,了却老人家的一点心事。”

赵显伦年纪颇长,自然比较体恤老年人的心情。

他原本只是看着赵桐在这个家,实在是没有立足的地方,但是又想着七弟的性格,不是旁人可以左右他的意见的,所以便想着,这孩子在家里得不到足够的关爱,幸好还有他母亲的一家人疼爱他,让他时不时回一次家里,也能体会到一些亲人的温暖。

他这是难得的体己的话了,不仅体谅赵显绎,更是体谅赵桐。

但是他的这一份难得好心,却在赵显绎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一个意思。

赵显伦说赵桐是半个刘家的,但是赵桐却连半个赵家的都不是。

他的身世至今都是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赵显绎不免忧虑,不知道赵桐不是自己亲生子的这件事被家里人,或者连恩发现了会如何对他。

再想深一层,他不免担忧地思考起来,假如真的让孩子回了外公外婆家,或者是前妻那里,赵桐知道了当年的事实该会如何?

还会选择像当初一样跟着自己吗?

这一点他不敢确定。

他甚至有点不敢想,如果连赵桐也选择了离开自己的话,自己又该应当如何面对?

他已经有点承受不住背叛和打击了,婚姻里面的利益和计较只让人觉得精疲力尽。

这么多年,自己唯一剩下来的,好像也就只有赵桐一个。

他不敢确信自己失去了赵桐又会如何。

虽然当年那个秘密唯恐是会伤害了赵桐,让他无法接受,才想着晚一点再告诉他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反倒是自己更加避讳那个秘密一点。

思来想去,赵显绎竟然主动想明白了应当把赵桐送远一点。

这样也能让他离当年的那个秘密远一点。

由此一来,自己也可以把他留在身边久一点了。

赵显绎这样想着,就立刻做出了决定。

25.

赵桐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国去念书的时候,赵显绎脸上的神情闪过慌乱和尴尬。

但是他还是详装客气地询问了赵桐的意思,“桐桐你愿意吗?”

赵桐看看赵显绎,又看看继母和弟弟,几乎没什么犹豫,便说,“好。”

当下的连恩听到这个答案几乎是立刻就松了一口气,连看赵桐的眼睛都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喜悦。

但是赵显绎却在他顺从的态度里显得越发不自在。

生怕他没想明白一样,拉着又问了一次,“真的吗?不会害怕吗?”

赵桐摇摇头,表示不会。

赵显绎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生平第一次为掩饰自己的心思而紧张。

他仿佛要把胸中盘踞已久的郁闷之气都呼出去一样,释然的同时又感受到越来越多的沉重。

沉重得几乎要叫他不敢再看儿子那双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

他心下了然,正是因为儿子什么都不知道,自己这样不给他任何借口和理由地要送走他,才越发显得伤人。

但是他又确信自己几乎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因为那个关乎赵桐身世的最大秘密,自己总算是暂时藏到了一个更为安全的地方。为了是保护他,护他周全到成年,甚至以后。

他不得不安慰自己所做的这一切这是为了孩子好,如此才能减少内心的担忧和负罪感。

他几乎想要忘了,自己是因为害怕失去他才把他送走的。

因为他实在是拿捏不准,如果桐桐知道了他跟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话,他还会选择自己而不是他的母亲吗?

想起那几年赵桐询问自己的神情,赵显绎心底没个答案。

到了临行送别的那天,赵显绎在机场逗留颇久,一直陪着孩子登机,才恋恋不舍地送他离开。

他对赵桐说,叫他乖,一个人要懂得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不要省钱,有了任何不适应的地方都可以给自己打电话,最重要是,自己会定期去看他,叫他不必担心自己不会不要他。

赵桐都一一应了。

赵显绎有些感慨,他一向都自己说什么遵守什么,懂事听话得有些让人不忍。

他把手掌放在孩子的头顶上,眼眶里有温热的东西在打转。

过了半晌,他才说,“桐桐乖。”

除了这一句,其他的话也实在找不到。

赵桐望着他的眼睛,两个人互相凝视了很久,赵桐开口说,“那我走了,爸爸,再见。”

然后赵显绎就望着他消失在登机口。

他目送着他的离开,仿佛看见得并不是他离开,而是看见自己心脏的一角缺失了。

他良久良久也没回过神来。

最后又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孩子走了,可以回家了。

一连几天,他的日子都过得有点食不知味的。

家里倒是确确实实清净了几天,但是这种清净却又让人愉悦,舒服不起来。

就连接到樊青相约去钓鱼的电话,他也不太想答应。

樊青知道他把孩子送走的消息,一边穿着鱼线,一边问,“怎么突然就妥协了?我还以为以你的性子,是断然不会送他走的。”

赵显绎这几日也在为这个问题发愁,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明白,那个孩子为什么那么听话顺从,自己只是微微问一句,他就答应了。

他原本还隐隐期待着,如果孩子不肯的话,那么自己也不必承担着这样一份愧疚。

赵显绎和樊青一人顶着一顶渔夫帽,坐在渔场旁边,农田四周的虫鸣声柔和轻软。

空气里面有甜甜的秋的气息。

他想了想说,“我担心他留在这里,会迟早知道那件事,不如送他出去了,恐怕还会好一些。”

那件事是指得什么,樊青自然也知道,他抛出去了鱼饵,大大方方地坐下来守候着鱼上钩,顺道和赵显绎说说话。

他问赵显绎,“怎么会突然担心起来这个问题?这件事如果你不打算讲,势必没有人会告诉孩子。之前你也告诉过孩子的外公外婆,叫他们等几年,等到孩子成年了再说,你现在担心起来这件事,是出了什么岔子?”

赵显绎盯着面前风平浪静的池塘,好一阵子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不,并没有。只是我心里隐隐总有个感觉,害怕他知道了,不确定他还会选择跟着我,你知道,前几年他提出要见母亲,我都没让他去,说实话,他还是渴望母亲的。”

赵显绎说完这番话显得有些轻微的惆怅和悲伤。

想起大哥毕竟说得对,刘雯雯才是孩子的生母,自己待他再亲,也抵不过他们母子之间的羁绊。况且最近几年家里的情况越发复杂,让他跟着自己,也让他总在受委屈。

他不自觉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记得那几年赵桐跟着自己,不适应自己才离了婚又立刻结婚。当时的自己几乎是受到打击最大的时候,接二连三的动荡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余力来好好照顾孩子。

赵桐背着自己偷偷好几次回了以前和前妻的那个家,自己表面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其实一路上都跟着,生怕他一个小孩子出了什么事情。

后来看见他只是趴在窗户上偷偷朝房子里面望,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

有种不敢置信的震动感,却又弥漫着悲伤和酸楚,静悄悄地从心脏的每个角落渗出来。

现在一切回想起来,当初自己的种种初衷,未必就是好的。

至少随着时间的流逝,很多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范围。

他想着不如就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秘密随着时间尘封,从此再也不提及当年的秘密。

但是却又隐隐感到不安。

明明暗暗之中认为这都是自己因为自私,才想着要隐瞒着孩子。

但是倘若真让他讲出当年的一切,他却又犹豫,无法解释清楚,自己已经起了的诡谲心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犹犹豫豫之中,他都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出心脏病了。

樊青看着他纠结难捱的模样,也是无言无语,扯起嘴角笑了一下。

正巧鱼线浮动了些许,鱼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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