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 / 2)
话说得很满,等真往太阳底下一坐,遮阳帽一戴,这等鱼上钩,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丁鹤也起初还正襟危坐,后来就瘫软在椅子上,没留神往旁一靠,险些栽进河里。
佟期茗失笑:“等不了吧,这的确挺难坚持的。”
丁鹤也揉揉眼睛,努力把困意驱走大半,嘴上还要挣回些骨气:“我平常精神都很好,刚好昨晚睡得比较晚,不是等不了。”
“那你的竿子呢?”
他低头一看,乖乖,竿子躺河里去了。
和佟期茗比,丁鹤也的少年心性总得甘拜下风。可能是职业的作用,他非常耐得住性子,像钓鱼这样只会归为老年人爱好的活动,他能一做就是六七年,每月一到两次,雷打不动。
丁鹤也认识他之后,也起劲跟过几次,但几乎都没有好结果。通常是佟期茗静静等着,一段时间过去,他的钓箱装满一半,丁鹤也已经躺在自带的折叠椅上睡着了。
不过今天丁鹤也倒算争气,拼命瞪着眼睛,最后也真得了点不寻常的动静,他惊喜跳起:“是不是有了,是不是,是不是啊?”
“是,”佟期茗无奈笑着,偏头看他,“你慢慢提,不要猛地一下子。”
竿子一提,真是一条鱼。
丁鹤也满足极了,总要伸长脖子往钓箱里看,惹得佟期茗好笑:“它不会跑的。”
“那它会死吗?鱼钩塞进它嘴里,它也会疼吧。”
“理论上来说,不会。”
“可它一直在挣扎。”
“这只是反射作用,鱼脑并不发达,它没有痛神经,因此不会产生疼痛,同时,它也无法理解自己有反射反应。”
“哦。”他似懂非懂,仍旧观察着那条在钓箱中左右受阻的鱼。
天色渐暗,佟期茗将渔具全数收起。他今天也算满载而归,放生时溪流汩汩,丁鹤也蹲在河边,埋头抱膝望着那条鱼。
佟期茗走去,支着膝盖弯下腰,丁鹤也柔软的头发近在咫尺:“想留下吗?”
“可以吗?”丁鹤也抬起头,额发擦过佟期茗的嘴唇,“但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让它活着,我不会养它。”
“为什麽一定要强求它活着?如果你真的把它带回去,养得合适,它活得久一些,最终是死;养得不合适,最后还是死,有什麽区别呢?”
丁鹤也出神:“你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佟期茗笑了,安慰似的摸摸他的脑袋,如同诱哄着家中幼稚天真的小孩:“是你太简单了。”
想不通这些弯弯绕绕。
丁鹤也还是准备把那条唯一属于他的鱼带回去,他将它细细装在钓箱中,封盖拴紧。发动引擎时他心咯噔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那只钓箱,即便它安然无恙,他依旧心有余悸。
车子驶过丛林,有两条出口,一条通向外面的公路,一条是贴着湖岸而建的小路。
离路口越来越近,丁鹤也的视线忽然变得模糊起来,他分明觉得自己朝向的是公路,方向盘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偏斜,车身一个颠簸,他的意识陡然清明。
佟期茗望着面前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了然地抿嘴一笑。
五分钟后,他们回到原点。
岸边残有两道折叠椅放置的痕迹,丁鹤也踩上去,打开钓箱,往前一倾倒,那条被逼仄环境囚困的鱼骤然得到自由,灵活摆尾,一秒便消失了。
佟期茗靠在车边,听到丁鹤也自言自语:“就算回到原点,好像也不一样了。”
鱼不会疼,但鱼钩抓破鱼嘴是事实,鱼的挣扎是事实。尽管它不会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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