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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个麻袋似的挂在他肩膀上，肚子刚好被顶着，不大舒服，就想聊聊天转移注意力：“你的内力没有被侵蚀吗？看来那个妖女也就是胡说八道了。”

他还是没睬我，十分高冷。

我没有被李彦廷的手下们这么对待过，略有不爽。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说不了话。

我当时也没有好好想想，他为什么走得那么慢。

关押我的地方是个洞穴，之后有一条通道，密密麻麻的全是毒虫。不长的一段路，漆黑、幽冷的空气、虫子窸窸窣窣的恐怖声音充斥世界。他走了很久，我倒挂着，看到一成不变的狰狞穹顶，像是通过了幽长的冥河。

终于离开了那条通道，见了光，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我就滚了出去。

趋日倒下了。

我爬起来，才看到他的下半身已经血肉模糊，有些深可见骨的伤口里还留着几只蠕动的虫子。

原来他是真的没有内力，只是用血肉之躯，将我背出来了。

旁的伸过来一只手，搭在趋日身上，一震，把他身上都虫子们都震落下去。我顺着那只手看上去，看到阿月冰冷的脸，和沉默的眼睛。

她站起身，一边一个，拎起我和趋日，腾空而起。

斗转星移，景物飞速变幻，很快，我们回到了云流山。

阿月把趋日扔上床就出去了，被子还是我给他盖的。

盖被子的时候我发现趋日的眼睛居然是睁开的，黑沉沉的一片，很安静。我被这眼神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有点理解阿月为什么不理他。

“我要死啦。”他忽然说，“怕白姑娘不开心，你帮我跟她说说，不怪她。”

阿月姓白。

我低头看他，发现他的眼睛居然在笑。

我的心都揪起来：“当然不怪她，怪我。”

他皱起眉，有些生气了：“鹿公子，你这话说得不对。这个我们一定得搞清楚，‘君以信待我，我便以死报之’，明白吗？皇上信任我们，将你交给我们保护，我们就要尽忠。我不是为你死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哭什么？”

我哭了：“明白，你不是为我死的，你为我男人死的。这你让我怎么笑得出来？”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

这个人要死了，在我面前。

我知道他不是说笑，他的脸色已经近灰，嘴唇发紫，呼吸时困难得几乎撕裂胸腔。只有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像两簇火苗，但也摇曳着渐渐黯淡了。

我简直不晓得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说：“我姓顾，家里有人当官，也有人当兵，皇城里还有几座宅邸。我十三岁上就成了亲，现在小儿子都十二了……我却跟还没长大似的。”

我擦着鼻涕：“三十多了，要不要脸？”

“……小儿子都十二了，遇见喜欢的人，不敢说。”他似乎已经看不见了，双目失焦，“你帮我跟白姑娘说说，说我下辈子，一定娶她。”

我已经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却还要故作沉稳：“这样的话，我不好说。”

他说：“这样的话，我更不好说……平白惹她伤心。”

他又笑了一下，声音很温柔：“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就是不想听我说这些，才出去的。”

我疯狂抹脸，强笑道：“不害臊？”

后来我到窗口去看了一下，发现阿月端端正正地跪在大门口，背影是笔直清瘦的一抹白。

我蹲在趋日床边可劲儿哭，咬着牙，还不敢哭出声。哭了不久，听到李彦廷的声音，可能是在跟门口的阿月说：“跪在这儿干什么？进来吧。”

现在整个云流山上都死一般安静，他这不大不小的一嗓子威力就很大。我于六神无主间找到主心骨，正准备爬起来扑过去……可是有人先我一步——趋日直挺挺坐起来，一滚落地，正正跪在门口。

我心里一惊，心说这家伙还没死呢？

这边厢趋日刚滚下来，那边厢门就打开了，李彦廷带着六常一干人风尘仆仆走进来，气场未收，刀锋般凌厉。

趋日已经看不见了，却还是很精确地找准方向，以额点地：“皇上，鹿公子……微臣，全须全尾地给您……带回来了……还请皇上，不要为难……白姑娘。”

李彦廷站在他面前，低头看了一会儿，把面具摘下来扔到六常手里，俯身按住了趋日的肩膀：“顾卿，你且安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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