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那带着叹息的话音绕梁不绝，在傅无一的耳间回荡，像一群阴魂不散的鬼魅。而傅无一的背影是那般的决绝，任何妖言邪魅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他一路走，竹林似乎没有尽头，他接连看到堆积成山的珠宝，惊绝霸道的武学秘籍，象征万人之上的御座。他统统视而不见，最后来到了一间简陋的竹屋外。

傅无一知道这里就是幻境的终点，竹屋里可能是其他魅惑人心的物事，也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危险。

他谨慎地打开竹屋的小门，没想到竹门一开，室内立刻飘出令人窒息的脂粉香气，一群衣着裸露的姣美女子蜂拥而出，将傅无一团团围住。

那群女子个个肤若凝脂，声若银铃，黛眉弯弯有情，素手芊芊如玉。她们伸出白皙嫩滑的手臂，试图扯住傅无一的衣角，水灵灵的大眼睛里秋波漫漫，无限温存。

傅无一早在看见一堆女子冲自己涌来时，便与她们拉开了足够的距离，此时那些美丽热情的女人并不能触碰到傅无一分毫，但依然不屈不挠地向傅无一靠近着。

傅无一额角微微作痛，那些衣衫不整的女子不但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欲念，甚至有些烦躁。可即便这只是狐妖的幻境，他也不想轻易对柔弱的女子动手，所以他只能飞身攀上一株较高的竹子，在高处观望着。

他有种预感，狐妖不至于傻到会以为，这些钱财名利，或者秘籍美人就能迷惑他，这些东西的背后，肯定还有猫腻。

那些女子聚在树下，发现怎么也触碰不到傅无一，娇嗔地跺了跺脚，竟开始脱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们本来就身着寸缕，三两下就脱了个精光。

傅无一看见这一幕，额角控制不住地抽了一下。他闭上眼，用眼帘隔绝眼前的这片香艳地狱，终于忍无可忍，松开抓着竹子的手，飞身而下。只靠听力和灵敏的直觉，给那些女人的后颈挨个来了个手刀，将她们敲晕在地。

做完这些，傅无一转身，重新走向那间竹屋，看都没再看身后的女子们一眼。

傅无一发现，竹屋内的脂粉香散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天然的植物清香，混杂着新鲜出炉的米饭香气。

他走进去，里面有个人正在备饭，背影有些熟悉。待看清那人的侧脸，傅无一有些讶异，竟然是林间。

这个林间看起来，气质比他认识的林间沉稳了一些。林间随性，不喜欢束发，头发只留到齐肩，用一根发带草草地扎起。而眼前这个人的长发及腰，规规矩矩地用发带束成马尾，反倒更像傅无一一贯的发式。

那人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过身来，看见来人后粲然一笑，道：“阿一，你回来啦~”

一瞬，傅无一有些恍惚。阿一……是那天他在梦里梦见林间时，林间称呼他的方式。梦里林间坐在他的膝上，和他相对而看，林间笑的也是这样粲然，他唤他作阿一。

傅无一蹙起一道剑眉，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动摇，这只是狐妖所造的幻象，他定是利用了我记忆中的梦境，如果轻信，便正中他下怀。

那边林间已经把饭菜布好，招呼傅无一过来用饭。傅无一在木桌前坐下，发现连桌上的菜式都是这几日林间给他做过的，清炖小鱼，山芋焖饭，几道简单爽口的小菜。傅无一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品尝，果然，味道和林间做的一般无二。

他更笃定狐狸是根据他的记忆里的内容，创造的眼前幻象，便不再惊疑，反而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饭。

席间，两人偶有交流，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傅无一寡言，多半时间是林间在喋喋不休。在外人看来，两人这样的交流方式可能有些奇异，但鱼之乐，非鱼不得而知，两人间保持着奇妙的默契，气氛是融洽且温存的。

饭后，傅无一端着林间递给他的一杯香茶，慢慢品着。他看着窗外沙沙作响的竹林，竹叶随风而落，屋里茶香袅袅，被炉火烘烤得暖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

有种念头一闪而过，若是一切事情终了之时，他和林间，两个人能寻一间山野陋屋，过着烟火气满满的普通日子，倒也……

傅无一猛地惊醒，差一点，他的神智就被幻境给吞噬了，他背心微微发冷，神情复杂地看向桌边的那个林间。那人察觉他的视线，眉眼一弯，温温柔地笑了起来：“阿一，怎么了？”

傅无一沉默。林间伸出一只手，想去试他手里的杯子，一边道：“是不是茶凉了？我去给你换一杯罢。”

傅无一没让他碰到自己，将杯子放在桌子上，闪身躲开了。陶瓷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似乎吓到了林间，他不解地抬头看傅无一：“阿一……怎么了？可是我做了什么不合你心意的事情了？”

傅无一不忍看林间露出伤心的表情，眉头微微蹙起，眼中有情愫流转。可他马上闭起了眼，摇了摇头：“不是……”

林间问道：“不是什么？”

傅无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你不是林间。”

话毕，他抽出佩剑，以身体为中心，横斩而出。一道圆形的剑芒溢散，将周围的一切斩断。

一瞬间，木桌，跳跃的炉火，温馨的小屋，静谧的竹林，包括那个长发的，温柔的林间，都被斩作两半，化成一道虚妄的青烟，消散在环宇中。

傅无一收剑入鞘，同时也收起了胸中的那丝眷恋，举目四望，发现幻象虽然解开了，但他也不在原先的山顶上了，而是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山林。

他闭目凝思，灵气呈半球状向四周扩散，几息间便将四周探了个遍。他感受到，这里还是出潭山内，是位于北峰山腰的一处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