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李女士斟酌了一番,开口道:“归荑,妈妈过去对你……”
晏归荑打断她,“妈,我现在不想听。”
李女士的笑容僵住,顿了顿,她又说:“迟澈之说你醒了让我告诉他,我给他说一声?”
“我自己打电话吧。”
“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今天不去公司……嗯,好。”
迟澈之挂断电话,接过阿琪从窗户递过来的信封,点了点下巴,“谢了。”
“谢什么呀,你帮我的事儿还少吗?”阿琪笑了笑,挥手说,“快去吧。”
迟澈之过来的时候,李女士已经出门了。客厅里只剩一对男女,他们默默看着彼此,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还是晏归荑率先打破了平静,问:“喝粥吗?”
“不饿。”
“哦……你坐?”
“葡萄。”迟澈之顿了顿,“我们谈谈?”
她垂眸笑了笑,“谈什么,不是谈过了。”
“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唐逊那幅画在我那儿。”
晏归荑一怔,很快便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幅画,沉默了一会儿,说:“噢,我可以看看么?”
车行驶在路上,晏归荑看见面前的驾驶台上放了一封信,问:“这是什么?”
迟澈之瞥了信封一眼,“有人写给你的,现在要看?”
她没有答话,直接拿过来,抽出信读了起来。这是小苏写的道歉信,或者说忏悔书,字迹工整清晰,没有一道删除线,也没有一个错字,感觉是修改多次,最后又重新誊写了一遍似的。
晏归荑看着看着,忽而笑了一声——她独特的讽刺的笑。
阿琪做事很妥当,内容令人满意才会把信交给他,而且他着急着见她,就没有看信的内容。听见她冷笑,他不由得蹙眉,问:“写了什么?”
停顿片刻,他又说:“如果你想当面听她道歉——”
晏归荑抬手止住他的话,“我很好奇,你怎么让她道歉的?”
迟澈之沉默了,那些手段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她知道。
“高云生肯道歉,也是因为你吧?”
他眉头微蹙,“葡萄……”
她笑了笑,“这么紧张干什么,又没怪你。是,我不赞成你这样做,暴力……不知道你有没有使用暴力,总归不是好事。况且,逼着人道歉也没有用,他们真的觉得自己错了吗?没有,他们只是暂时屈服于你的权力?可以这样说吗?屈服于你的权力之下。”
“我只是……”
“我知道,你为我好。其实我不需要道歉,也根本不会原谅。”晏归荑把信装回信封里,扔到驾驶台面上,“不过,这么说其实有些虚伪……比起道歉,我也想骂回去、打回去,甚至想一刀一刀捅过去,就像他们用言语一刀刀伤害我那样。”
“如果你想,可以这么做。”
“不可以,想法只是想法,我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她抬眸看他,“迟澈之,你没必要为我和他们一样。”
他紧盯着前方的路,心里有些慌乱。
“和你在一起不是因为你的权力、身份,不是其他的东西。但我现在是没资格这样说的,如果不是你,我什么也不做不了。所以,谢谢你,真的,迟澈之,谢谢你肯保护我,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谢谢你。
谢谢你披荆斩棘,为我遮风挡雨。
谢谢你,我那身披铠甲的神祇。
迟澈之一颗心重重落回原处,接着酸涩便涌上心头。他张了张嘴,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不用谢。”
他又说:“你永远都不用跟我道谢。”
晏归荑没再像往常一样问为什么。
车载影响里传来音乐,“……耶穌说的爱是无条件的、献身的……昆德拉说的爱是机遇的、偶然的、命定的……”
*
壁炉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未命名的画平放在地板上,晏归荑就那么看着它。
良久,她转过身去,抬手撑着额头,遮住了小半张脸。
迟澈之拥住她,“烧掉?”
晏归荑靠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我……”
她抬起头,拧紧了眉头,“不论他是什么样的人,这幅画是很好的作品,要毁掉它,我做不到……”
这幅画只有这一版,烧毁就彻底消失。尽管它称不上杰作,可也是艺术,对她来说烧毁艺术品等同用野蛮践踏文明。她或许把其中意义看得太重了,乃至超过了自己。
他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就算你不做,我也会烧掉。”
晏归荑离开他的怀抱,把信封丢进壁炉,“更该消失的是这些东西,虚伪的,无意义的。”
纸张被火吞噬,边角变成褐色,慢慢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她用牛皮纸把画包起来,放到了墙边。
“葡萄?”迟澈之有些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做,却无法理解。
晏归荑摇了摇头,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嘴唇。
迟澈之温柔地回吻着,忽然尝到咸味,睁开眼睛就看见她正看着自己,眼泪不断滑落。
情绪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他们看着对方模糊的脸,胡乱的、热烈的亲吻着。
他的鼻尖贴着她的脸,贪婪地求索着她的温度。男人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耳廓上,她情不自禁地掀开他的外套,想离他更近、更近。
迟澈之脱掉外套,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圈着她的手腕,一步一步把她推到墙上。
晏归荑撞到墙上,疼痛感让她颤栗。她慌张地挪动身子,像是在欲拒还迎,他猛地捞起来她的手,扣在墙上,女人的脚趾压在了他的脚背上。
仅仅是这一寸的肌肤相贴,刹那间,电流从他的脊背流窜到全身。他呼吸粗重,手从毛衣下摆探了进去。
粗粝的手抚过她小腹、腰侧,绵延而上,覆上了山峦,她深吸了一口气。
感受到珠玉在他的手指尖立起,他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一边用嘴唇摩挲着锁骨上的痣,一边以低哑的声音说;“可以吗?”
不害怕吗?
不。
晏归荑咬了咬他的耳朵,轻声说:“我爱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迟澈之周身颤栗,像跃升到云端,那么轻,又像堕入海底,那么沉,狂喜的、炽热的心在跳动。
他蹙眉笑起来,用拇指拭去她脸上的泪,注视着她的眼眸,“葡萄,我爱你。”
她闭上眼睛,扬起嘴角,尝到了自己泪水的味道。
苦涩又甜蜜。
窗外雨雾空濛,炭火块烧到末掉落,发出细微的声响。
火光照在晏归荑的脸上,映着她额角、脖颈上的细密的汗珠,微不可见的白色的绒毛渡着金红色的光。迟澈之的背肌张开又绷劲,汗珠沿着下颌线落到她白皙的肌肤上。
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通过身体的碰撞释放。
炉火还在燃烧,迟澈之的躯壳也在燃烧,从指间到腰腹全部烧成了灰烬,连灵魂也没不被放过,猛烈地烧灼起来。
还有比此刻更好的表达爱意的方式吗?
他近乎虔诚地吻着她,她双手从他臂下穿过,牢牢地抱着他。他们贴合在一起,要将魂魄也纠缠在一起。
抛却凡尘俗世,他们只有彼此。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无数个春秋,穿越漫漫长河,晏归荑再想不到更多的词句……她终于来到他身旁,耗尽了全部力量。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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