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谷苍九看着明成的侧脸，心中忐忑，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衣角，明成还在听脉搏，严肃的眉头慢慢展开了，谷苍九觉得自己的心即将跳出胸口。

“能治。”明成说。

一年前的谷苍九体格强健，往日里跟着明成学内功心法，制毒炼药，跟着雁平沙登高爬低到崖上采药，虽比不上雁平沙，但也能禁得住跋山涉水，扛得住日晒雨淋，内功稳固。

原本照这么发展下去，谷苍九也应当是个昂藏七尺，气宇不凡的施毒圣手，但在半年前明成以身试毒，新毒炼成，却险些断了妙音谷多年来的后路。

外人不知，只道妙音谷最厉害的并非施毒之技，实则囚在洞穴中以百毒血喂养的药兽才是妙音谷的制胜法宝。药兽并非什么血都喝，也并非什么人都有资格以血喂药兽，妙音谷掌门直到退任之际方能卸下担子，将培育药兽之责交由下一届掌门。

明成如往日般出山寻了些奇珍异草炼毒，试毒之后毒性极强，还没来得及将配方传与弟子，在照例以血奉药兽时，药兽忽然一夜之间死了大半。

谷苍九犹记得那一天，黑暗的洞穴里亮起无数灯笼，凄厉的野兽吼声震得地面颤动，体格强健的师兄师伯走进洞穴，拖出了濒死的药兽，谷苍九站在雁平沙身后，第一次看清了药兽的样子。

药兽体格似牛，形如猎豹，漆黑而潮湿的皮毛，荧绿的瞳仁里散发着冷冷的光，健硕发达的后肢，大而锋利的前爪像五个铜钩子，两个长而细的白獠牙上沾着血迹。

药兽被众人围着，无力地侧躺在地上，幽绿的眼睛半眯着，龇牙发出丝丝的警告声。药兽身上缚着的粗铁链，随着挣扎哐啷作响，矫健的后腿在地上奋力蹬动，摇摆着站起来试图扑咬，前腿却失了力气，还没抓到人，就已歪着身体轰然倒地，粘稠的黑血在草地上漫出来，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腥味。谷苍九长久地与它对视着，直到它眼里最后的流光凝固在针一般的瞳仁里。

当晚，妙音谷一共从洞穴中拖出了七只成年药兽，三只幼兽，而妙音谷从三百年前建立门派到如今，历经千难万险到如今只有十七只药兽。

此事轰动了整个妙音谷上下，连闭关的师叔师伯们也连夜下山商议对策，明成险些被师叔师伯联名驱逐下山，妙音谷弟子长跪在山门外，求长老们从轻发落，明成走出山门时，素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泛起动容之色。

妙音谷山门三十七阶，每一阶都跪着弟子，斜晖时分，山风如涛，弟子们的灰白长袍在霞光中鼓动翻飞，如同阶下潺潺流动的泉水，声音整齐划一，划破夜色。

“妙音谷不可一日无掌门，请师伯师叔从轻发落！”

明成合上眼睛眼皮颤动着，半晌才睁开，声音沙哑了：“起来。”

众人跪阶不动，明成抬高了声音，“起来！”

“妙音谷不可一……”

山巅忽然传来深远的钟声，众人的请命戛然而止，师伯威严的声音响彻山谷。

“妙音谷第二十四任掌门明成，毒害药兽，妙音谷百年心血毁于一旦，即日自断经脉，废除武功，驱逐出山！”

“求师伯从轻发落！”

大风吹起师伯的长衫，他站在山门看向远处，语带苍凉：“前掌门已经仙逝，如今明成之血已无法再喂养药兽，眼下也无合适的可继承掌门之位的人选，药兽即将毁于一旦，妙音谷休矣！”

“难不成没有其他法子了么？我们多年服食奇毒异草，大不了让药兽喝我的血。”

明成摇头不语，师伯目光凌厉朝弟子们射来，“若是如此简单，还需要明成扫地出门么？喂食药兽，至少需要二十年内功与试毒，它们喝了这么多年掌门的血，即便你们有心，药兽也不见得愿意喝！”

雁平沙往前一步，抱拳跪在师伯面前，“我入谷已有十六年，虽远比不得掌门，但往日里试毒练功从未怠慢，也从不曾试过门派之外的毒药，雁平沙恳请一试，只求师伯留下师父，妙音谷不可一日无掌门。”

明成摇头，“平沙不行，为师试过以你的血喂养药兽，药兽不喝。”

师伯眉头紧蹙，“师弟，你试过？”

所有弟子都抬起头来盯着明成，明成垂着眼皮，“我此前便知会出蹊跷，在此次施毒前就试了成年弟子的血。”

“可有合适的人选？”

明成缓缓摇了摇头，师伯气得直嘬牙花子，别过头去无可奈何，站在台阶中的谷苍九慢慢拨开师兄弟步上台阶，明成从人群中看到谷苍九走上来，脸上忽然变得难看。

谷苍九一言不发，跪在师伯面前。

“师伯，苍九可以喂药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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