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许柏舟一开始不知道是许知远来了,他以为是舅舅苏哲又来看他了。哪知等他走出教室,走廊上站着的不是舅舅,而是逢年过节都没怎么见过面的许知远。
当时许知远原本在走廊背阴那面躲避阳光,脸上带着三分不耐七分忐忑,在看见许柏舟的一瞬间就都化成了笑意。他说小舟啊,爸爸来看看你。语气含情脉脉,听得许柏舟六月暑天里起了一身的鸡皮。
许知远当真是想和许柏舟搞好关系,他殷切地将装着冰淇淋的纸袋递给许柏舟,放在袋子里的干冰甚至还冒着冷气。但他刚一伸出手许柏舟就往后退了一步。他说我不热,不需要,你自己吃吧。
当时许知远的表情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脸涨成猪肝般的红色。他又往前走,许柏舟就再往后退了一步,一只脚已经快要退回教室门槛里。许知远脸上终于彻底挂不住了。
“你躲什么?他略微提高了声音,”他微微提高声音,语调里的愤怒和受伤十分真实,“我是你爸,我又不会害你!”
这话太可笑了,可笑到十六岁的许柏舟罕见地有大笑出声的欲望。他点点头,对许知远说:
“是啊,你不会害我,你怎么会害人呢。”
你怎么会害人呢,你不过是当着十岁儿子的面把小三带回家,不过是逼得前妻命丧车祸,尸骨不全而已。
许柏舟的语气轻轻柔柔,话里每一个字却都像刀子,扎得许知远脸色又红转白,最后变成颓唐的灰。
十五六岁时候许柏舟已经长得很有苏芸的模样了,只是每年少得可怜的几次见面里,少年的神情都太过寡淡,让他忽略了这一点。
此时许柏舟眉梢挑起,神情讥讽,那双眼梢微扬的眼睛就像极了苏芸,像极了和他吵架时的苏芸。许知远深吸了一口气,对面前的儿子说,都五年了。
“还不够久。”许柏舟说,“我能记一辈子。”
许知远终于不说话了。他们沉默地对峙,阳光掀起的热浪烤得许柏舟有些眩晕。你走吧,最后他说,我什么都不缺。
说完这句,他就转身走回教室里,没有回过头哪怕一次。
本来许柏舟以为这就足够许知远从此离他远些,但
显然他低估了许知远的脸皮和恒心。他倒是不自己来了,转而让自己的秘书来,试图用金钱和关爱慢慢打动他眼里不过十六岁的儿子。
秘书是个二十出头的成都姑娘,很不情愿做这种事,每次许柏舟看到她时,姑娘都穿着细高跟和职业装,在来来往往的学生的注视下,神情烦躁窘迫,又强自撑出点镇定,如果不到许柏舟出来,她就一直等在那里。
那模样让他无端想起苏芸。
于是许柏舟稍作妥协,他收下那些东西,等人走了之后再毫不留恋地扔进垃圾桶。
让人不适的不止许知远,还来自班上所有十六七岁充满好奇心的学生。自从第一次许知远亲自来时他们就发现了新鲜的八卦,再没出面的老爹和年轻貌美的姑娘,他们窃窃私语,之后惊讶万分的得出结论:许柏舟有个超有钱的老爹,但是他们关系不和,那个来送东西的估计是他后妈。
态度热切好奇又期待,居然让许柏舟有点想起书里写过的嗅到血味的狼。
许柏舟觉得烦,但是那些人也没当着他的面说,他就又觉得自己管不着人家,索性装聋作哑,越发沉默。
那些时候他像是软体动物无处可逃地缩进由书本和缄默组成的硬壳,他适应,也憋闷,但是他始终在壳里逃不出来,别人也无从踏进。
直到他碰见陈彦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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