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格桑也对阿西多了些忌惮,来请她到一边一谈,叶耀灵即使不信阿西的话,也不好再发问。
格桑和阿西去到一边时,来了几个年轻壮汉,恐怕是村里所有的年轻人了,他们气势汹汹,手里拿着弓箭、锄头、铁锹。
“这事玩大发了,阿西姐是犯啥忌讳了?”
沈怀瑾善解人意对柱子开口 : “你累不累?我可以自己站一会儿的。”
柱子把沈怀瑾从背上甩下来 : “你大爷!咋不早说?!”
沈怀瑾毫不在意柱子的牢骚,也不担心他们的处境,望着阿西的背影,寻思琢磨 :“ma^ra……魔罗?魔罗,我好像听谁说过。”
大山把沈怀瑾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转头轻叱 : “别是晕糊涂了,在这里胡乱说话!”
“大山叔叔,你弄疼我了!”竹子扒拉着大山的手。
大山连忙松了些捂着竹子眼睛的手 :“对不起啊。”
Mara,这个人,多年前,大山也听过。
几个年轻壮汉被格桑村长劝去带拉珍回家,拉珍被带走时还在重复着 : “赶她走,不能留,赶她走,不能留……”
“我不进去了,你们跟着格桑走。”阿西看了眼留下的两个戒备的壮汉,“别忘了我交待你的事。”
大山满脸不同意 :“这怎么行?晚上你睡哪儿?”
“我睡哪又没讲究,行了,走吧。”阿西拍了拍大山的手臂,往村口走去。
大山也看得出是村民忌讳阿西进村,如果执意挽留阿西,恐怕他们一行人都要被赶走,他和柱子是无所谓的,但累坏了的学生、病号和小孩是多走不了路了,如此是最好的办法。
“她去哪呀?”竹子回到叶耀灵怀里,别扭地问。
叶耀灵的目光追随着阿西 : “就在这里,不去哪儿。”
格桑对他们热情不减,指着一处 : “再走一点,那个房子,就是我的家。”
等路上只剩格桑一个藏人时,沈怀瑾问他拉珍的事。
格桑颇为为难,但还是说了 : “拉珍阿妈是个可怜的人,生下孩子没多久,孩子阿爸就病死了,好不容易把孩子养大,没想到唯一一个孩子七八年前也没了,从那时候起拉珍阿妈就时常疯疯癫癫,说是魔罗杀了她孩子。”
“那她孩子是怎么死的?”
格桑脸色不明 : “尊重拉珍阿妈就莫要再谈逝去之人。”
柱子来打圆场 : “格桑村长,你家房子真漂亮。”
格桑家是栋三层对称的石砌房子,院墙和房墙形成一个整体,中间留出天井,极具隐蔽性和安全性,漆的赭红色外墙,绿色窗户,窗沿装饰着幡条,房顶上也插着经幡,算是村里最豪华的房子。
格桑欣喜地领他们进门,远在门外就已听闻马叫声,进了门果然见楼下圈养了一匹马,隔壁还有两头牦牛,竹子不喜欢黑黑的牦牛和这气味,把脸死死埋在爸爸的胸膛里。
在二楼的女主人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汉人,腼腆一笑,鞠躬行礼,又进了厨房准备,格桑的七旬老父亲也在,笑得慈祥和善。
他们上得二层,二层集全了经堂、客厅、卧室、厨房和客房,格桑搀扶着父亲引客人进客厅就座藏桌边,客人较多,拼了两张方桌。
未得休息,格桑将茶杯一一置于客人面前,格桑妻子拿着热水壶过来,摇晃几下,给每位客人斟满了酥油茶。
待所有人坐下,大山说 : “格桑村长,底下看你养了一匹马,想必村长出行是要经常骑马的吧。”
“是的,我下山都用它,不过这几年政府给我们修了不少次路,现在这山路可比以前好走多了,明年说不定就铺起水泥路了。”
学生们来西藏前也是做过功课查过攻略的,知道喝这酥油茶前得和主人聊聊天。
格桑跟妻子说了句藏语,格桑妻子又提起了热水壶,首先去了最近的大山身边,大山端起茶杯,将杯里油花吹开,呷了一口,众人看着大山依葫芦画瓢。
这时格桑的老父亲开了口,没人听得懂这藏语,格桑充当翻译 : “我阿爸是叫这位年轻客人多喝茶嘞。”
这位年轻客人指的是沈怀瑾,学生不解地望着沈怀瑾,沈怀瑾自己也是疑惑。
格桑父亲会一点汉话,笑着解释 : “喝恰苏玛,对高反,好。”
恰苏玛指的是酥油茶。
沈怀瑾病态明显,连老人都察觉了,他虽实在受不了酥油茶这奶味,但还是依言憋着气喝了几口。
格桑父亲十分满意,又说 : “以前,外国人高反,来我家,也喝。”
柱子惊奇 : “这还来过外国人呐?”
吴影紧接着问 : “外国人也高反呀?”
格桑表情惊讶,似乎也是第一次知道家里还来过外国人,向他父亲询问。
格桑父亲像是打开了记忆匣子,沧桑的声音说起藏语,给人含混不清的感觉。
格桑转述 : “08年的时候,我家里确实招待了一位外国客人,长得高高大大,容貌倒是英俊好看的,好像是从……是从……”
格桑似乎因为一个地名与他父亲不能达成一致,两人讨论了起来。
“叶老师,08年的时候不是那个吗?外国人怎么进的西藏?”吴影偷偷问身边的叶耀灵。
叶耀灵食指刮着茶杯壁,低垂着眼:“凡事没有绝对。”
吴影“哦”一声又坐回去。
格桑终于明白了父亲说的是哪里了 : “是个罗刹人。”
有学生不懂:“罗刹人是什么人?”
叶耀灵淡声道:“俄罗斯人。”
“对对对,俄罗斯人,来到这的时候,高反得厉害,跟他一起来的姑娘告诉我阿爸说,喝了酥油茶就会舒服,没想到喝了之后果真好了不少。”
“一个姑娘?”叶耀灵手中的动作停顿,抬眸缓声问。
格桑父亲听懂了,脸上多了些笑意:“是个年轻女娃。”
格桑父亲看着竹子:“和这个小女娃,长得一样,好看。”
皱着鼻子尝了一口酥油茶的竹子,正在后悔偷偷吐舌头,被点了名后,无辜地抬头。
竹子一抬头,格桑父亲看得更清楚了,激动得抬了抬手:“就是这个小女娃,长得真像,一模一样!”
众人新奇,也权当是格桑父亲老了,看竹子长得好,便觉得像了。
叶耀灵手扶竹子肩膀,竟有点紧张,又问:“那姑娘可有姓名?”
格桑把叶耀灵的话翻给父亲听,格桑父亲想都没想,说 :“有的,Jì,女娃姓Jì,那小伙子总是‘老Jì老Jì’的叫,我记得的。”
“老Jì?管小姑娘叫老Jì,这老毛子还挺逗,注孤身吧。”柱子笑得花枝乱颤的。
吴影持反对意见 : “我看不一定,人家没准是一对呢,这种叫法是情趣。”
“嘿,无踪,至今没谈过恋爱的人还好意思说是情趣。”
吴影被说得脸一红,向身边求助 : “叶老师,您觉得呢?”
一对?情趣?他觉得?
他只想去卸了那个中俄混血的俄罗斯人。
被叶老师冰冷的眼神盯着,吴影实在受不住,吞咽一口唾沫,结巴道: “柱,柱子说得对,一定是注孤身,注孤身。”
叶耀灵终于移开目光,末了,还满意地“嗯”了一声。
“小女娃的阿妈姓什么?”格桑有些不好意思,怕这问题问得对客人不礼貌。
叶耀灵一笑,知道想问这问题的是格桑父亲 : “姓叶,和我一样的姓。”
格桑父亲叹了口气,有些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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