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生（2 / 2）

“嗯。”楚轻红点头，“我们应该是到了。”她推开眼前超级市场的大门，一个充斥着数不清的服装和鞋帽的世界铺展在青离眼前。青离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学过的古诗——乱花渐欲迷人眼，用来形容眼前这五光十色的市场真是再贴切不过了。但是没有太多时间在橱窗前留连，青离紧跟上楚轻红匆忙的脚步走进了一个办公室模样的屋子。

办公室里坐着一个年过半百但依然妆容细致的老女人。楚轻红伸出不知何时从墙上撕下的招聘小时工的广告，开始了落落大方的自我推销。直到晕晕乎乎地从办公室里离开，青离都处于对刚刚楚轻红展现出的口若悬河的样子的震惊之中。

在青离的想象中，到一个陌生的单位应聘应该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起码要穿的正式些，写好简历，肚子里打好应对各种问题的草稿才行，可是楚轻红居然三言两句便说服了办公室里那个看起来很有威严的老女人，麻利地填好了应征表格，回答了几个员工手册上的问题，便带着自己上岗了，顺带还给自己多要了一件亮黄色的制服背心。

打了场胜仗的楚轻红显得轻松了一些，在前去工作岗位的路上朝青离解释道：“还好之前兼职的许多大学生开学了，这里紧缺人手我们才能这么快上岗，咱们俩的饭钱有着落啦。”

两个人被带到了服装区。青离了解到这里的工作就是给顾客推销衣服，整理衣服，貌似还挺简单的。而且，现在的顾客并不是很多。

“楚姨，我们要在这里做多久啊？”青离凑到整理衣架的楚轻红身边问道。

楚轻红弯腰捡起一件从衣架上滑落的衣服，边挂边回：“要到晚上九点钟。现在是下午三点，我们俩算一个半人的薪资，一小时4美元，中间七点到七点半是半个小时的晚餐时间，然后等到下班我们可以赚到24美元。接着在这附近找地方住，不过这点钱只能先去汽车旅馆凑合一晚了。

的确是好少啊，能换成人民币来花就好了。青离暗暗想道。

这时，服装区的墙壁上，一台悬挂的彩色电视播放起了超级市场的广告，一条接着一条。有食物降价，服装甩卖，还有一些宣传品牌电器的广告语。

帮楚轻红整理完衣架上和仓库里散落无序的衣服，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感觉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的青离看起了电视上的循环广告，随后从仓库出来的楚轻红跟着看了一会儿，却点评道：“现在来看，这些广告真是像这本书里说的那样，毫无逻辑。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的吗，电报的发明标志着印刷术时代的没落和电子时代的兴起。而电视，就是电子时代的代表产物。”

“嗯，我记得。我就是在电视的陪伴下度过童年，步入少年的呀。也是看电视的时候喜欢上了你。”青离又小小声地加上了后面一句。“楚姨，我现在能跟活生生的你站在一起，真的感觉特别幸福。”

“能让你喜欢上，也算是我的意外之喜了。”楚轻红对青离此时的表白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小离你有没有想过，电视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青离摇了摇头。虽然在政治课本上天天都背着科技是一把双刃剑，而电视是科技的产物之一，但青离却从来没像思考坚船利炮的负面作用那样去考虑电视的另一面。

楚轻红把肩膀轻轻倚靠在了墙壁上，“那我给你讲述下背景知识好了。自从上个世纪印刷机普及之后，欧美各国便形成了以铅字为基础的文化。因为那时没有广播，没有电视，没有唱片，阅读是人们唯一的消遣。不分阶层职业，几乎每个人都在阅读。所以在印刷术时代，写书的作家是比演员更受欢迎的。我在这本书上看到过一个英国作家对于自己来到美国出游时受到欢迎的描述：人群四处追随着，欢呼着，受邀参加各种富丽堂皇的舞会和酒会，各种公众人物争相陪同。你能想象出那种场景吗？”

“我现在终于明白语文卷子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的阅读题了。”楚轻红对青离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有些错愕。“因为那些出题的大人们都是在没有电视的陪伴下长大的，他们生活在印刷术时代，所以对阅读情有独钟。可是又长又艰涩的阅读对我们这些在电视陪伴下长大的人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即使我算是我们这代人中爱读书的，好多时候都招架不住。”

青离的话音刚落，楚轻红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真是糟糕，现在马上就有一件需要我们努力招架的事了。”然后青离便看到一大波脸上挂着血拼气势的大妈少女们从门口处蜂拥而来。接着，服装区遭到了惨无人道大规模大范围的血洗。衣架上整齐的衣服被弄得歪七竖八面目全非，试衣间里的衣服越摞越高，人群中的购物车来了又回，回了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