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四）（2 / 2）

寒江照恍然，他还记得当初在彩云山偷听那兄弟二人的谈话，杜合昱本来就要在两个月后进入瀚海学府学习，而杜合沉已经在瀚海学府学了两年。

杜合昱本来的打算，是趁着这两个月的空挡时间，借着为杜恒丞准备寿礼的功夫，好好地在外头玩上一玩。可是出师未捷，彩云山遇难之后，往后的时间他们二人不是在受伤，就是在受罚，时间都被消磨在大昭寺中。

对于杜合沉来说这点事倒是算不了什么，但对于杜合昱来说，实在是倒霉透顶。

而这瀚海学府就建在上河府中，与大昭寺一南一北遥遥相隔。

寒江照虽然在大昭寺住了七年，但也从未见过瀚海学府的真容。

瀚海学府是这四府十州首屈一指的求学圣地，学制三年，年满十四岁即可入学。但对入门的学子要求极为苛刻，这要求的第一条便是出身，入得瀚海学府的学生，血统至上，必须要是仙门大户，有头有脸的家族，寒门散修根本够不到门槛。

这一要求阻挡了修真界中绝大部分的年轻子弟。一流的资源，一流的人脉，都只在仙门大户中流动，尤其是以襄平府杜氏，蓬商府云氏，连星府司马氏为首的三大家族，最为尊贵。

与一般修士形成强而有力的壁垒，一辈子都登不上的龙门。

寒江照冷冷一笑，越是封闭保守，越容易出酒囊饭袋。修炼一事靠天资，靠勤奋，靠机遇，家族力量，姓氏传统只能依仗一时，而帮不了一世。

当初争霸一方，横扫千军的魔头宁不殊就不是家族出身，而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三大家族，修真界最鼎盛的势力乃是三大派——天海，五蕴，星罗。

三大派呈三足鼎立之势，压得底下的家族喘不过气来，什么杜氏云氏，都不过只是蝼蚁。三大派表面和平，私下偶有摩擦。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当时都会些许猜测，三大派中哪一派会收服其余二派，成为真正顶遵。

但这三大派的掌门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亡于一人之手。

宁不殊屠杀三大派，三大派的覆灭，才让家族力量因祸得福，有了喘息发展的空间。

十道鞭伤已经完完全全仔仔细细都被涂上了药膏。

如相收拢起铜盒，又仔细端详寒江照背后的伤口，叮嘱道：“现在你千万不弄动，等药膏完全吸收了，你再穿上衣服。”

“是，师父。”

如相做好这一切，缓缓起身。窗户半开，可见窗外天色已暗。

他手指一点，桌上的灯盏便燃起一点烛火。

豆大的火苗倒映在如相的瞳孔之中，静静地燃烧着。如相想，我对阿照就如同法照师父对我，亦师亦友，亦父亦亲。

作为师父，太多的管束便如同金灿灿的鸟笼，好看又无用。

是时候打开鸟笼，让鸟儿自由翱翔，有朝一日方能成为展翅的雄鹰。

“阿照，你想不想去瀚海学府？”

寒江照有一瞬间的恍惚，“师父，你要赶我走？”

“当然不是。”

如相没有转过身，固执地背对着寒江照，缓缓道出心中所想，从他将不知生死遍体鳞伤的寒江照从彩云山上救出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十四岁，正是昔日的他开始下山游历的年纪。

大昭寺和梅花坞，都不会是阿照最后的归宿。

“你长大了，阿照。”如相道，“应该认识一些新朋友。”

“你没有出家，不必与我待在大昭寺，伴着青灯古佛。瀚海学府，会是个好去处。”

“你不用一下子就回应我。不管是拒绝还是同意，我都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今后的仙途漫长，一切都得好好思量。”如相终于转过脸来，轻轻打断寒江照冲口而出的话语。

他神色淡淡却极为坚定，伸出手拂了拂寒江照鬓角边略显蓬乱的发，他手腕上的暗色佛珠随着他的动作碰了碰寒江照的面颊，带来一丝的凉意。

寒江照仰起脸，他不顾身上的伤势，直接一把抓住如相的手。

“师父，你真的想要我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