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伊修明……你是个懦夫……（2 / 2）

若是让它从内而外燃烧殆尽……那一定会是一个很壮观的场面吧？

他不仅可以近距离围观那样的胜景，还可以借此摆脱这个身体，摆脱这只白鹤，生死有命，最好死了一了百了，从此什么“白”，什么“欲劫”……都通通与他无关了。

他眼皮下的双眼通红，紧紧抿唇，从未有过的冲动指使着他慢慢将体内真气一一汇聚向内丹……优雅而悲伤的白鹤在一旁焦躁不安的拍了拍翅膀，伸长脖颈哀鸣了一声，但是除了伊修明，没有人听得到那声凄婉的鸣叫。

……

……

半阖上的书因拾书人的疏忽，“哗啦啦”地自书架上一路向着地面坠落，直至“砰”的一声轻响，封底借着惯性，压着之前散开的页面向着一侧闭合，阴差阳错地，整本书倒是重新盖上了，它静静地躺在地上，完好无损，却是迟迟等不到那个将他弄倒的人弯下腰来把它重新放回原位。

胸腔内的心脏突然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来的激烈，“咚、咚、咚”，一下追着一下，直撞地弘楚产生了种错觉——他整个人都要被这剧烈的心跳捶着向前倾去了。过快的心跳让双手渐渐开始失去力气，继而变得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最终，右手终究是握不稳手中厚重的书籍，一时脱力，这才出现了书房内先一刻发生的情景。

而此刻的弘楚根本顾不上去把书捡起来。

他心慌的厉害，满脑子都是不知从何而来的惶恐茫然，如沸开的热水一般，将他的大脑充斥填满，直至再也无法忍受。

少年僵硬地在原地站了数秒，半点都顾及不上自己要找的资料尚无收获，猛地转身，拔腿就向自己的住所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不明缘由的，小小少年满脑子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师兄……师兄……师兄……师兄……！

……

……

——“师兄，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在此刻划过伊修明脑海，伊修明的心跳不知为何居然猛地一跳，丹田内憋了许久的一口气随之一滞，所有力气在这一刻都像是被抽空似的，再也无法坚持，好不容易才费劲聚在一起的真气霎时间散了开来，不用伊修明的特意引导，转瞬间便一一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先前还在剧烈颤抖的内丹慢慢恢复了原本平稳安逸、徐徐旋转的步调，散发着稳定而温暖的金光，再没有半分异常，仿佛先前因他驱力而变得膨胀甚至即将爆破的恐怖模样只是一场幻觉，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伊修明大口喘着气，却是再也无力也无勇气去继续之前做的事了。

功亏一篑。

他睁大了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眼睁睁看着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液体依次滴落在自己的手心里，心思却不知道飘飞到了何处，只留个躯壳在这里崩溃，崩溃完后，带着他的灵魂继续苟且地活着。

“伊修明……你是个懦夫……”

他低低的、哽咽着对自己说道。

白鹤在一旁痛苦地垂下了头，整个身子扭成了一团，细看之下，那纤细的身躯还在微微颤抖着。

……

……

月已中天，远远看去自己房中并无灯光，弘楚有一瞬的迟疑，脚步不由得也慢了下来。

——师兄之前不是早就回来了吗？难道是睡了？还是出去了？

胸口憋闷至极的慌乱没有半点要消散的迹象，弘楚咬咬牙，还是遵从心里的声音来到房门前，也不敢直接往里推，人站在门前，先是低声唤了一句：

“师兄？师兄你睡了吗？你在里面吗？”

现在说是初夏尚算太早，夏蝉都还没见到踪迹，只有远方不知何处传来的几声燕子归巢的响动，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就连一门之隔的房中，也半分声响都没传来，就像是屋里根本没有人似的。

弘楚心下愈发焦急，忍不住用手轻敲房门，敲了半天，房内也无动静，他不由得慌了神，手上加重力道的同时，口中的呼唤也带了哭腔，正打算喊大声点，身前木门霍得打开，弘楚还未反应过来，只觉手下本该触及到的坚实房门不见了，而后，自己便被整个人带入了门内人的怀里，下一刻熟悉的檀香萦绕鼻尖——是属于师兄的味道。

弘楚的心跳顿时失了原本的速度，师兄平安无事和自己此刻就被师兄抱着这两件事互相冲撞着，在少年的胸腔内剧烈激荡，霎时间少年感觉整个面颊都烫了起来，口中的话也变得结巴，僵着身子不知所措，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解释起来：

“师……师……兄……兄，你……你……我……你没事吧?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就是、很、很担心……”

清脆的少年音戛然而止，在少年感觉到脖颈间冰凉的触感的瞬间。

弘楚这时候才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此刻正在剧烈颤抖着，体温低得吓人，摸上那双正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时，除了冰冷的温度，还有着湿漉漉的触感。

“……师兄？”

小小少年喃喃地开口唤道，前一刻还滚烫无比的面颊与心脏皆迅速冷却了下来，他的脸刷得一下苍白了起来，试图抬头看清身前人的脸色，奈何屋中并没有烛光，单单借着月色，怎么着都没法看清楚身前人的脸。

他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任由身前人抱着，过了好几秒，才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般，抬起自己的手闻了闻，还好，并不是属于血的腥味，只是有些咸，像是海水……或者是，泪？

隔壁房门或许是听到了动静，“吱呀”一声打了开了，满室灯光挥洒而出，伴着属于师姐秦蕊羽的悦耳声音：

“师弟你们怎么了？这么大动静……咦？那……那是谁的伴生兽……”

秦蕊羽原本懒散随意的声音蓦地严肃了起来，带着弘楚听不懂的不敢置信：

“一只……白鹤？”

……

……

那一刻的弘楚是懵懂的。

一切的一切都脱离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

他看不到，自然不会知道，就在他身前没几步的位置，从始至终都站着一只散发着仿若天上皎月一般莹莹白光的白鹤，挺直了身形，孤独而高傲的站在那，没有分毫想要隐去踪迹的意思——就算这几天它一直是那样做的。

他不知道周围越来越多的人都在惊讶些什么，只是敏锐地发现，每一个从屋中出来的师兄或师姐，都会倒吸一口凉气。

小小少年隐约能感觉到，似乎是有什么事，再也没法回头了。

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当他再度回首这个令他刻骨铭心的夜晚时，他会发现，正是这件事以及之后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使得他这辈子第一次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单单靠着决心与努力，就能去改变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