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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初入宫门(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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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若附在沈卿语耳边低声提醒:“这是祁美人。”

沈卿语俯下身子福了一福,问安道:“祁美人。”

祁美人虽有细施粉黛却难掩憔悴,脸上挂的也是清冷,但不像皇后的冷傲,却是令人疼惜的楚楚可怜之色,她问:“我唱得好听吗?”眼神找不到焦点,不知是在问沈卿语还是在问旁的什么人,但说话的声音是正常的。

沈卿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踟蹰半晌说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故意模糊了是说话声还是唱歌的声音。

祁美人轻轻叹息一声,便转身望向塔外,不欲多谈。

芸若便扯了扯沈卿语的衣袖,示意她离开,边往塔下走边低声对她说:“祁美人以前是京城有名的歌姬,大家都说她唱歌是什么鱼什么肉的。”

“余音绕梁,三月不知肉味?”

“好像,是吧,可是一次感染风寒后嗓子倒了,说话无妨,但再也唱不出好听的歌声,只能认栽。宫中传言是皇后派人趁机在她的药里加了点毁嗓子的东西。”

“可要用药毁她嗓子平时也可以,何必下在药里。”沈卿语不以为然地反驳 。

“要不怎么说手段阴险呢,风寒本来就会造成声音嘶哑,大多都会复原,但用嗓过度保不齐就有恢复不了的。这之后哑了嗓子谁说的清是不是有人下药,这位美人就是再得宠再怀疑又能向谁伸冤呢。唱不了歌其实也不算大事,当时皇上还是很宠她的。按理说只要她能把皇上服侍周全了,继续固宠不成问题,可她偏要成天闷闷不乐,很快就被皇上抛在脑后了。有人问她缘由,她说,唱歌是她唯一的寄托,唱不了的那天起她就死了。”芸若面露惋惜之色。

“原来这宫里的残酷在于杀人无形。所有人都以为倒了嗓子也不算大事,也许下药也只是想趁火打劫、小惩大戒,没想到却收获颇丰。”沈卿语也为这样一位真性情的人扼腕叹息,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许会一样受不了打击。

芸若继续她绘声绘色的描述:“让你受的,说来也都不是什么大灾大难,但却让你逃逃不掉、挠挠不着,欲哭无泪、欲诉无门,把你玩弄在股掌间,看着你身心备受煎熬,慢慢地崩溃掉。在这深宫之中,你得学会去伪存真,喜欢你的人不一定喜欢你,讨厌你的人一定讨厌你。顺从、低调、谨慎,不要引起皇后的注意才能平安。”

很多时候,事情不一定要发生在自己身上,却足以让你觉得毛骨悚然。看来将军府的日子太过单纯了,皇宫之中各色人等都有,沈卿语要做什么样的人、能做什么样的人、站在什么样的队伍中都要细心斟酌才是,不过不管张扬个性也好明哲保身也罢,她暗暗发誓一定不要成为一个坏人。看得越清楚就越不敢轻举妄动,这就是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感觉。

沈卿语一步一步地远离望月塔,一个陌生的小宫女一步步地走近,她忽然定住了,眼睛直直地盯向沈卿语身后望月塔顶的方向。在小宫女的身后响起了零星的尖叫声及盘碗砸落的声音,沈卿语便将目光由小宫女脸上移向了她身后声音的来源,是另一些陌生的宫女,但她们无暇顾及从自己手中滑落的物件,或蹲或站或以手掩唇,只是眼睛望向了同一个地方。沈卿语不禁转身顺着她们的目光望去,一步踏出,高空中,细长广袖、片片裙裾激荡飞扬开来,彷如一朵绽放中的彼岸花。“啪”的一声,在离沈卿语三步之遥的地方,花儿绽放得更加浓丽,沈卿语雪白的绣鞋上也溅到了一滴花汁子。周围响起了更加惊心动魄的尖叫声,其中的一个直戳进沈卿语的耳膜,那是芸若。

大概是听多了父亲讲战争杀伐的场景,而且实实在在的血也是见过的,沈卿语并没有在此刻输掉自己的镇定。

只是脑袋放空了很久很久,久到鞋上的花汁子变成了黑色。

大约祁美人的死仿佛是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来处理后事的人并未多加盘问便让目击的人离开了。

——————

“前两天,皇长孙淘气爬上假山眼看就要摔了下来,姚才人刚好路过,拼了命地去接,自己狠狠地摔在了石子路上。皇后随后赶到,却只顾着安抚号啕大哭的皇长孙及责罚看顾不周的人。姚才人在旁边的石子路上跪着,她却当不存在似的。最后皇后带着孙儿离开,连平身都没有跟满地的人说。”芸若忿忿地分享着她听到的最新八卦。

“不管她伤的重不重,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我们去看看她。”沈卿语虽然与姚才人并无过多交情,但宫中举目无亲还是让她能够深切体会到各中委屈,有人关心总是好的。

很快便赶到了姚梦涵居住的文鸢阁内。

“梦涵妹妹的唇角起了好些疹子,想必是上火了,饮食该清淡些。”虽然听说了事情原委,却也没好意思张口就揭开伤疤。

没想到姚梦涵说话并没有太多顾忌:“火都憋在心里了,能不上火吗?”

“听说你摔着了,没事吧。”

“真的很疼,疼到嘴里吐不出一个字来。还有下次,我一定不做这么可有可无的事。”姚梦涵的左臂搁在坐塌的小桌上,手掌却攥紧了拳头,两瓣樱唇也抿的紧紧的。

这口无遮拦要是传到皇后耳朵里估计又要掀起不小的风波,沈卿语竟鬼使神差地打起官腔分析起利害来:“也不算可有可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让皇后娘娘看到了你的忠心。”

“那么点高度也摔不死人。我不是活给别人看的,我的心是黑是白不需要别人知道。”

见姚才人并无大碍,又在气头上,还是让她自己静一静比较好,沈卿语稍稍安慰了几句也就告辞了。

“与姚才人结交得不到半分好处,所有人对这事都假装没听说,小主好心好意来关心她,她却这态度,也忒不识抬举了。”芸若愤愤不平。

“我倒是喜欢这样的直性子,不喜欢的,连敷衍的功夫都懒得做。善良但不软弱,单纯但不傻气。我素来敬重简单之人,简单不代表蠢,蠢也不代表简单。只是刚进宫的秀女皇后便如此态度,不怕她日后得宠对自己不利吗?”书上常说满招损,谦受益。皇后如此目中无人,难道就不畏惧世事无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吗?

“皇后能把谁放在眼里呀,选秀不过是走走过场,刚进宫的人,拜见过后基本会被她忘记。路上遇上了向她行礼,她看也不会看一眼就像你不存在似的地走过去。如果被她扫到不顺眼的地方,倒是能够得到她的注意,终于能张开她那金口和你说几句话。换个说法就是:把你骂个狗血喷头。所以宫里在她的强压之下谁也不敢出乱子。宫外的亲戚盟友在官员中占了一大半,皇长子也找不出什么错处,实在让皇上省心不少。再加上在权贵面前行事说话大方得体,所以虽然常常拿底下的人不当人看,但是论资历论辈份,谁也动摇不了她的地位。”芸若噼里啪啦吐出了一堆话,可见平时憋坏了。

沈卿语虽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皇后,但听她维妙维肖的描述,皇后仿佛活脱脱地出现在了眼前,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有些不寒而栗:“你倒是看得很通透。”她不由得佩服起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来,年纪和自己一般大,但感觉这世间没有她没见过的世面,没有她分析不透的剧情似的。

芸若似乎觉得自己多话了,尴尬地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道小主从不把我们当下人看才有话直说的。奴婢很小就进宫了,仆从之间没事做时就喜欢谈论八卦,奴婢也就串起来分析分析。”

仔细研究各中关系忽然发现,皇后及三妃均与朝中重臣有牵连,往后的秀女选入宫中的皆无坚实背景,偶有适龄重臣亲眷则被皇长子收入囊中。沈卿语的父亲虽是将军,三品后却再无升迁且超然于政斗之外,所以不会对皇后构成威胁,沈卿语自然也不会成为皇后儿媳的人选。至于相貌,皇后素知皇上勤政,纵使倾城也不会让皇上多看两眼。所以沈卿语的被选入宫才能毫无波折。只是想不到成了她人生的重大转折。

看见小宫女在抽陀螺,芸若感叹:“人生就像那小宫女手中的玩物,要么当陀螺被人抽打,要么当鞭子抽打别人。小主,你一定要争一争,争到了皇后的位置,就是咱们摆弄别人了。”

摆弄?沈卿语从来不想摆弄任何人,即便被人摆弄了也不想。“我不甘心当陀螺,也不忍心当鞭子。争风吃醋?争宠夺权?即便争到皇后的位置,身边还是这样的故事在上演,还真是激不起我的一丁点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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