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 / 2)
他问完便翘首以盼,眼巴巴等着他答。
若非在云卿心里的地位足够重要,怎会千里迢迢来去,只是为他寻一坛酒呢。
明明心中怀揣着更重要的事,也不忘完成嘱托。
云卿不再瞒他,答:“是洞里相识的前辈,于我亦师亦友。”
蚀骨洞啊。
应曦心里咯噔一下子,挠了挠后脑勺。好像不该提这事,万一伤到云卿可如何是好。
比炼狱更可怕的地方,处置十恶不赦的大能,手段残暴。
书里一条条的形容,都让他不敢想象下去。
赠春殿外第三株树,主干高数丈,叶片圆长,叶柄生着细绒毛。无花无果,应曦看不出来是棵什么树。
云卿揭开红绸,一刻不停。捏着坛口,翻转手腕,清香的酒液汩汩落入树下,浸得泥土渐深。
馥郁酒香盘旋,伴着酒气,天边色彩骤变。
宛如墨池倒扣,漆黑的汁液泼了漫空。
白日转幽晦。
月上梢头,蝉鸣声声。
参天巨树显形,树下一架躺椅。
应曦惊叫出声:“那是……”
云卿收了酒坛,捉住应曦的手,竖起食指抵在他唇上,示意他噤声。
应曦的嘴唇热乎乎的,连带着他冰冷的指尖都染了暖意。
少年睁着双透亮的眸子看过来,满眼都是小心谨慎。乖乖闭上嘴,目光飘忽望向前方。
巨树浓荫,根茎盘绕凸出,如龙爪紧箍大地。
那架熟悉的躺椅上空无一人。树后殿宇却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云卿快步上前,伸手欲推门。手轻而易举穿透了门板。
他们进入了新的结界,并没有实体,仅仅是具虚影,可自由穿梭。
意
识到这一点,应曦拉着云卿,二人径直穿进门内。
屋子并不太大,一榻两人,酒器满桌。
榻上的男人无疑是极为英俊的,剑眉斜飞入鬓,嘴唇削薄。生着幅不近人情的凉薄面。
他外袍松松垮垮披在肩头,长腿/交叠,闷头饮酒。
对面坐着另一人,顶上纱幔垂下,模样被掩了个彻底。
扔下酒碗,男人不快道:“你去意已决?”
只消一句,应曦顿时五味杂陈,心乱如麻。
他听过这个声音,沙哑,恍如在石子地里磨过。
梅谷花海中匆匆一瞥,模糊不清的那张脸,终于有了实感。
这就是那个倚在雨中,潇洒不羁的人。是那个被挡着脸,‘自己’对话的人。
他着急上前,试着穿过纱帘。
行至榻前,那处诡异极了,竟若撑开了一层透明屏障,掀不开,也钻不过去。
仿佛刻意拦截,使外人无法影响他们。
“我别无他法。”帘中人波澜不惊。
“我别无所求!”男人近乎怒吼。
应曦能听到帘中人绵密厚重的呼吸:“事事意料之外,时至今**该明白了。”
“我劝过你收手,你听了吗?”男人讽刺般大笑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没有吧?”
晶亮酒液划过下颚,被他一把抹去。酒器脱手,四分五裂碎了一地。
他眼都不眨,夺过酒壶,仰头便灌。
对面的人语气亦不甚轻松,严肃劝道:“你少喝点。”
“此事于你当真如此重要?”
帘中人静默不答。
男人笑声更加放肆:“你喝一杯。你喝一杯,我放你走。”
狂风过境,殿外巨树竟不堪受扰,劈折开来,沙石弹丸般飞溅。物换星移,结界自四周破碎,如湖面开裂的冰。
二人立在风暴中心,应曦举高了手臂,抵挡纷至沓来的尖利飞沙。
答复埋在漫天风沙里。
“好。”
随他们视线生生被风沙错开,帘中人俯身接过杯盏,轻纱下隐约漏出几缕火红的发丝。
割开结界的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扑天盖地吞没了一切。
——
脱离结界,往主殿的一路上静得出奇,云卿如同融入丹朱浅碧的山水画间。不知是画成就了他,还是他成就了画。
应曦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像是条小尾巴。
“应曦。”
应曦凑上前,回应:“我在呢。”
不小心靠得太近,云卿的头发拂过肩头,扬起甜风阵阵。
他察觉到云卿有点不对劲,周身气息微沉,一派低迷。
又是冻得人心惊胆颤的寒意。
云卿额间沁出一层薄汗,眼尾泛了红,死死咬住下唇。漆黑筋络游走脖颈间,掩藏在衣领下。
他对应曦道:“这是段存在树底下的记忆碎片,洒了酒便会出现。”
“那个人,是岚月前辈。”</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