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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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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句一出,满场瞬间静谧,再一刻,七嘴八舌的动

静愈发高涨。

帝君并不制止,长眉一挑:“传。”

红发的神仙姗姗来迟,不做停留。仿佛不知礼数,兀自走近。

应曦张着嘴,愣在那儿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便是花神?

他居然见到了朱琉,那个儿时偶遇,赠给他花的温和神仙。

红发男人行完礼,朗声道:“臣愿一测云卿仙子是否修炼禁术。”

在场众仙沸腾起来。

白发苍苍的老者怆然请愿道:“花神与之亲缘,恐有不妥啊!”

接下来是潮水般此起彼伏的:“臣附议。”

帝君不听从,反而一挥袖:“无妨。就让他一试!”

仙侍率先动起来,齐整列队,将云卿按压在地。

朱琉得了令,信步走至云卿身前,半蹲下,擒住他的腕,星点白芒渗入。

云卿陡然抬起头,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满目血红。浅色的瞳中,光点重燃,如烛火激荡摇曳。

红发男人恍如未察,面容淡漠冰冷。他明明生了副温润面,绷紧的唇角下撇后却如刀削一般寡义。

他停留了片刻,目光至始至终没有落在云卿脸上。

应曦克制住内心的颤抖,蹲在一边谨慎看着,看着朱琉没有丝毫裂痕的铁面,看着云卿流露着些微期盼的双瞳。

他会救他的吧?如果是这位神仙的话。

施法完毕,朱琉毫不犹豫站起身,侧脸完美无瑕。

云卿眼中光点凝于他的脚边,随他的步伐跳动。

一步,两步,三步。

略过被仙侍压制在地的云卿。踏上红绢铺就的阶梯,去到高高在上的帝君眼前。

应曦把耳朵竖得高高的,台上一举一动牵动着心弦。

“仙子体内确有不同寻常的波动。是禁术无疑。”

应曦倏忽不寒而栗,心脏要被碾碎。他万分惊恐望向朱琉。

他气宇轩昂,仪表堂堂,红发像是燃烧的枫。在应曦眼中化身豺狼虎豹。

帝君捏了捏眉心,似乎气极,怒声对云卿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云卿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纹丝不动,长发掩盖了面容。

唯有手指透露些许颤意。

朱琉一作揖,对帝君毕恭毕敬道:“罪者乃臣座下小仙,理应由臣管教。”

光点灭得轻易。

剩余唯有黯淡。

朱琉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得的,凑成句子却无论如何也读不明白。

“那仙卿说,孤该如何处置他?”

“他犯下死罪,若是抽去仙骨贬为凡人未免轻松了些。”他所敬仰的花神大人唇抿成一线,漫不经心瞥向他。

目中唯有观赏毫不相干者受罚的漠然,堪比北境初融的雪。

化雪之时,最为冰寒。

脑中混混沌沌,分不清身处何地,该往何方。

不明白,不明白,也不愿明白。

帝君冷峻如常,轻敲银龙扶手:“依花神看,如何处置为好?”

朱琉垂下眼帘,平静道:“不如投入蚀骨洞,与那处的侍魂堕鬼相伴,永世不得翻身。”

太过轻松了,从他唇边逸出的每个音,都平静得仿佛诉说琐事。

众仙哗然。

一时絮语四起,议论的无他,正是花神捉摸不定的态度。

云卿仙子乃花神朱琉一手栽培,想不到朱琉竟能大义灭亲至此。

帝君沉吟不语,耐人寻味瞟了一眼朱琉,良久道:“罪神所害神君仙子何其无辜,若直接下放蚀骨洞,恐难平众怒。依孤看,封仙骨,再入洞乃佳。”

他不再多言,拍手唤来仙兵仙侍,指派他们押解罪者下去。

应曦脸色苍白,穿行其间,如同空气。看着仙官仙侍来来往往,口中不乏谩骂嘲讽。

应曦忘了,这本就是发生过的事。任凭他百般阻挠,也改变不了既定结局。

他行尸走肉般,亦步亦趋跟着那几个仙侍,手忙脚乱要拉住他们。

拽不住。

手臂直挺挺穿梭在他们的身体里,左进,右出。宛如水中花,镜中月,触及的那刻,波纹般泛起涟漪,再归为一体。

应曦顿时像生灌下几坛辛酒,从鼻腔到胸腔,火辣辣的疼。

全是虚影,怎么挥也挥不散的。

为什么啊?

为什么当年待他温文尔雅的神仙会污蔑无辜?

应曦曾在梁岐的船上傻愣愣的问云卿:“他们神仙都这样表里不一吗?”

云卿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他说:“大抵都是如此。”

是怎样的绝望,才令他再不相信任何一位神仙。

应曦从来都不懂。

云卿……怎么办啊。

他无力地将手掌举到蒙上水汽的眼前,五指张开,定定看了半晌。指缝间有烟笼雾绕的玉阶,装聋作哑的众仙,正容亢色的仙侍,铁面无情的帝君。

有冷眼旁观的朱琉。

还有背对着他的云卿,没有一丝挣扎,拂开试图押解他的侍从,双手慢慢撑起身子,指尖透着颤意,留下斑斑血痕。

他从玉石制的冰冷地面爬起来,细细抚平压皱的白袍。

背影似雪压青竹,萧瑟却坚韧。

他回眸望向台上的朱琉。上挑的双眼殷红,目中浅光荡然无存,唯有一片凝固的死寂。

应曦心口一绞,双腿酸软得站不住,指尖抖抖索索掐进肉里。他想要冲上前抱抱他,想对他道:一切都会好的。

他起初以为云卿就是那么冷若冰霜的人,表情冷淡,语气冷淡,连笑也不会笑。

后来发现错得离谱,云卿性子是淡,却他会耐着性子听应曦的胡言乱语,担心寒气冻伤人便坐得远远的,会为让他避开梁岐中伤,在他手心放上一朵小花。

云卿是很好很好的神仙,很好很好的妖怪。

可应曦救不了他。

他就只能当一棵僵直的树,植根在几步远的地方,作壁上观,看他一步步被推入无边深渊。

当局者的悲喜交集,于旁观者不过如梦似幻,干涉不能罢了。

应曦紧咬着嘴唇,几乎抓破了袖子。

尽管不愿承认,他却惶惶意识到,诚如岚月前辈所言。

他永远救不了当年的云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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