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 / 2）

“你难道事到如今还想和我在一起吗？”他回问道。他是想以实事求是的口吻陈述这个问题，但说出来还是在嘴里变了味道，带着一股又酸又苦的涩。

彭翊眉头都皱起来，气冲冲地说：“你怎么又瞎揣测我的想法了？”

程默平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闭上。

“程默平。”

他的视线像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去看彭翊的脸。

“我知道你揣着一堆事在心里，还有好多没告诉我。但我觉得你要是真有这个心想试试，那没什么不能摊开来说的，至少比你一个人在那儿瞎想、瞎下结论好。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和我试试吗？

“要是你还下不了决心，那就像你说的那样吧，咱们以后就别再见了，我也不可能永远上赶着……永远跟你耗。”

彭翊的口气冷硬又决绝，让最后一句话几乎带了点威胁的感觉。但程默平抬起头来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咬着嘴唇，隐藏在窗帘投下的影子里的脸上，眼眶似乎有微微泛红的痕迹。

程默平感觉胃里翻腾了一下。

他设想的结果里，有无数种都比这差得多，但现在这样彻底超出了他的设想范围。

就连他的理智都意识到，他这次不可能再轻易地给出一个不加解释的拒绝了——但他也实在没办法不经思考地同意。

四周的喧哗都被调低了音量似的，让他们之间的空气显得更加静止。

“抱歉，我知道你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我没法贸然回答。

”我不会再拖了，再给我一天时间可以吗？明天一定给你答复。”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提这种要求，因此说出口的时候，手指紧紧捏着椅子边缘，心脏不舒服地短促跳动着。但他这次是真心的，于是还是逼着自己去直视彭翊的眼睛。

彭翊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突兀地伸出手来：“手机给我。”

程默平没问什么，顺从地递过去。

彭翊掏出自己的手机，操作了一番，加了他的微信，又存了他的号码，才把手机递回给他：“别再玩消失了。”

他脸上的神情让程默平心里被刺了一下似的。“不会的。明天一定。”

程默平思考了一天一夜。

他感觉像白费力气，仿佛自己在跟自己角力——他有一百个理由用来说服自己应该拒绝，不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那么坚决地忽视这个选项。和之前的区别在于，他每次几乎要下定决心的时候，眼前浮现出彭翊那时候的表情，决心就像拧开螺丝一样松动起来，只好又回到思考的起点，思绪只是越来越混乱。

到第二天傍晚的时候，他已经快绝望了。

他们见面是昨天，他答应彭翊今天会答复的。今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他却还没有一个答案。

如果今天不答复，就相当于他又骗了彭翊……

程默平向后仰进椅子里，把胳膊压在眼睛上，直到在眼皮下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晕。

他耳边无端浮现出一个声音。

“……你的毛病就是想太多，感受知道吗？”

彭翊的这句话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程默平维持着那个姿势仰躺了一会儿，然后突然站了起来，自暴自弃地嘟囔道：“不管了，随便吧。”

他抓了件外套，出门，去不远的超市里买了瓶红酒回家。

他的酒量本来就不怎么样，平时喝得也少，红酒更是没怎么尝过，一大口下去，还被浓厚的酸味和酒精味呛了一口。但他勉强咽下一杯，果然很快就有了飘的感觉，第二杯下肚之后已经天旋地转起来，清晰的思绪也渐渐热气一样漂浮远去了。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头像被车碾过一样地疼。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光线刺得他的头更疼了。他把被子拉过头顶，朦胧中想，这辈子再也不喝酒了。

喝酒……

他猛然坐起来。

随之而来的头疼让他眼前一黑，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在床头摸索着找手机。

他摸了半天才在枕头下面找到，匆忙拿起来看——已经早上九点多了。

他有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他顾不上管这个，呼吸急促地解锁手机，打开微信。

最顶上有几条信息，但彭翊就在下面不远处——记录预览里显示着“[语音]”。

他点开，发现——

自己在昨天晚上，过了午夜的时候，连着给彭翊发了好几条特别长的语音消息。

程默平心里一紧，手心渗出一点汗来。

他点开最上面的一条。

“……对不起，我还是没想清楚，我就是，就是觉得，我被连望甩了就这样了，要是你到时候也把我甩了，那我不就更……如果你保证真的、真的不会把我甩了，那我当然想和你在一起了，这还用说吗，我在——”

“——我在台湾，遇见你的那时候，刚被甩了，歌也写……写不出来，什么别的事都想不了，可是你出现了之后，我几乎都把这些给忘了，居然还跟着你去了海边，像傻子一样，但是那天真的挺开心的——”

“——虽然，虽然你歌写得那么垃圾，好好一首歌，被你搞成那个样子，真是莫名其妙，可是……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怎么回事啊？”

等到最后一条播完，程默平从脸一路烧到脖子，想就地用枕头把自己闷死。

他是疯了吗？再怎么醉，也没借口说这些没脸见人的话吧？

他还没完全清醒的大脑直接进入逃避现实模式，把手机重新往枕头下面一塞，被子拉过头顶，装作自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着这个姿势，居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叫醒他的是门外敲门的声音。

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和依旧隐隐作痛的头勉强下了床，缓缓挪到门前，寻思着是不是朱英婕看他不回消息，又直接找上门来了。

他打开门。

“说谁歌写得垃圾呢？”

彭翊站在门口，拿着手机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