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2 / 2)
睚欣看着三丈之高的伐虎神,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猜对了一个名讳,怎能让伐虎神这般开怀?
“为何?”
——自古以来,凡愚唤吾为神。
伐虎神那刺耳的声音里竟然多出了一些明显的怀念。
——唯有吾友,才唤吾为:白。
“……”
睚欣一瞬惊愕不已地看着伐虎,下一瞬却笑了。
“白。”他说:“你可要信守。”
——当然!
伐虎神笑罢开口履行承诺。
——吾且把碎片寄放于此,待观尔等如何作为。
伐虎说罢,被光笼罩的身躯陡然向着四周扩大,且在膨胀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透明。最后,它仿若融入了上方朝霞即将升起的泛白天空,伴着那些扩散的光芒与那怪诞的笑声,融入了四面八方,变成了无所不在,却不可见其型的存在。
——白景与天道争胜负……
伐虎神虽然离去,却留下了属于神的好奇嘶吼,想知道这位诡辩的白景如何能以它这小小一枚碎片来逆这无边苍穹。
更也希望……
——白景,要赢啊……
“嗯。”
睚欣淡淡应道。
“谢谢,白。”
目送光亮消失,睚欣终是舒了一口气。他无暇多做思考,反身直接赶到珞殷面前,取出道相合荒针,准备给珞殷施针,然后他看见了自己微微地颤抖的手。
方才专注于对峙神祇时所承受的重压竟然直到现在才才显露出来,以至于他意念虽未感觉到恐惧,身体却在害怕地颤抖。
睚欣用力团起双拳,反复了好几次,才抑制住。
不对。
他随即否认了自己的恐惧。他其实根本不害怕伐虎神,只是害怕再有人因自己而死。
秋日清晨,朝霞如火如血,转瞬染红了天空,映着珞殷即便昏迷依旧疼得紧皱的眉头。从脸到脖颈,从手背到手臂,身躯和腿脚,所有视线可及的暴露在外部分能清楚的看到无数针尖大小伤口,而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则犹如浸泡在水中一般,被血色染了个遍。所谓体无完肤,便是如此。
睚欣抬手,封了珞殷大穴,施了金针,送了内力,再剥下珞殷被血沁透的衣裳,拆了自己身上的中衣,给珞殷上药包扎。
珞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好的,即便是睚欣,也花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包扎完。
可是,这还不够。探珞殷脉象微弱,看他脸色惨白还有那被血沁透的衣服就能想到,他流的血实在太多了,有些根本没可能回到他的身体里,因为它们直接被伐虎的无形之力给吞噬殆尽了。
血就是凡人躯体的命脉,要想续这命脉,只能……
“祗术。”
清冽无波的语调跟的决心恰巧相反。
“即便……”
睚欣的声音陡然消弭。
他内心有激烈地矛盾、有忌惮,却又毫不犹疑的下定了决心。
曾有传闻十术派中最为神秘的祗术是神祇留下的奇特力量。其实却并非是神祇之力,而是人的血肉之躯里所承载的固有力量,是一种出自于人的本能。
有些人把它称之为残酷的以命换命,有些人则将其夸大为舍己为人的牺牲。
“我救你一个,希望你手中的剑可以救世间万人。”
清冽的声音犹如呓语,却不觉得这是舍己为人的牺牲。
万念白景,白景万念。
没有万念的白景无法作为,是最无力的存在。
万念之力便是驱动子息的力量,可惜没有子息的他同样无法驱策万念。
幼时,他在白景源于凡人执念的同时,也明白了白景之无力作为。因而,他一心学习凡人的所有学识,想以凡人之力来顽抗。
可惜,人的天赋高低也有其局限性。
幸而,还有祗术。
祗术能超脱出学识与天赋,是只有入道之人才能习得的秘术。殷氏本就是古族系之一,自然世代都可习得。白凝羽等人入过武,亦同之。
他则是因为命相天道窥得了道则微末,因而才能用这奇特的祗术。
祗术之所以要入道才能学,便是因为天道法则讲究“平衡”二字。有得必有失,有舍才有得。这祗术在救人之时,其实从来不是在救,是把伤病与痛苦一分为二,让施术者与被施术者共同分担。
睚欣往自己遍布伤痕看不出掌纹的左手心添了一道流血的新伤,就这那滴落的血在珞殷额头画了几个六灵神像上那草书似的符咒,又抬手将其抹去,便就地坐在珞殷旁边,左手摊开来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则支着另一边膝盖,撑着自己脸颊,维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静待。
几瞬之后,珞殷额头血光一闪,越体而出,直接钻入了睚欣的左手心的伤口,从手心开始一点又一点的殷红小点逐渐蔓延出来,顺着前臂攀至上臂、脖颈、五官……一瞬之间,持有“命相天道”的月白轮廓为“逆天劫数”墨青轮廓分担了一半伐虎神那可怖“无形之力”带来的伤痛。
深入骨髓的创伤被从中一分为二,由二者各持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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