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懵懂的怜瞌睡，鹘伶的惜惺惺（五）（2 / 2）

“回禀公主，我家小姐说，雅俗不过本同末离，无甚差别。”梅竹从容回道，惊得天香连声赞好，“啧啧，瞧瞧人家这丫头机灵的，”话语间，直将眼神递与身旁两个丫头，“再看看你们，尽是顶嘴。”

“自然什么都是别人家的好。”杏儿嗫嗫嚅嚅。

一壁里走着，见于冯素贞时，那人儿正忘情指下风生，潇洒弄清声。

天香忙拉住正要上前的王公公，噤声摇摇头，站在院末看她。

天香没那鉴赏的慧根，琴弹得好坏自是听不出的，却这宫商竟教她心境平静如此，整个儿渗在心口，想来也算是佳作了。

待一曲末了，方见她起身走来，一一行了礼。

“琴弹得不错。”

“谢公主。”冯素贞只低眉浅笑如此回了，却噎得公主欲言不言光景，因笑道，“公主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天香迥然忙答，“父皇传你我进宫，你若是无甚大事，便直同我走罢。”

晌午，春末的天微凉。摇摇晃晃承天门前落定时，因天香脚伤不便，自下了翠幄清油车，宫门口另有一趟宫辇候着。天香心下思量，正瞧一眼冯素贞，便听她淡淡回绝：“公主不必在意素贞，伤势要紧。”

“谁在意你了！”她不耐遣退等候的下侍，抬高声调回道，“本公主是坐不惯这玩意儿，颠得屁股疼！”桃儿杏儿忙上前扶着，“我的公主大人，怎么这时候了还逞强呢。”

“本公主没有！”遂顾自走去。

“公主慢些，等等我们！”

王公公瞧着公主一瘸一拐的背影，再一番打量身前的冯素贞，乃笑道：“难得公主是挺欢喜你呢，冯小姐。”

“公公说笑了，公主性情如此，怎么能说是欢喜我呢。”冯素贞略凝睇一眼他，冷冷回绝了即转身去，跟上公主的步子叫她一声，“公主何必性急至此，再伤着了那可是自己的。”

“自是我自己的，与你何干？”天香急着赶了几步，不与并肩。不时又见她跟来，不由得讥诮道：“冯小姐可别见怪，本公主生来性情乖张嘴巴毒，是个不好惹的，你担待些。”

不知这公主又是生的哪门子闷气，两个丫头急得了不得，一面递眼色与素贞，一面缄默得不敢则声。冯素贞却领会不得，只笑着又一

个行礼，缓下步子立在天香身后，道：“素贞不敢。”

旁人自看不出个所以然，天香却知晓这人是坏心肠地寻她开心。同她打趣时倒像是个开了窍的，一任何却只管一口一个不敢，一步一个行礼，教她噎得说不上来话，可不是成心！

天香气得两眼直瞪，一壁里只管走。昨夜还想这小娘子个识趣儿的，站那儿如何也算得空若幽兰，怎的不料这般气人。想来上辈子定是个屈死鬼，讨债来的。

想时，正远远从午门阔步走来两个身影，缓缓走近一瞧，竟是东方胜和李承平那狗友来的，这般冤家路窄。

天香从小同东方胜不对付，虽说是堂兄妹，却是正眼也不愿瞧对方的，况自己还是个公主，压他何止一头，更是说不上一句好话了。而那李承平，天杀的李兆廷他堂哥，更别提了。

二人各自行礼罢，便听来人朗笑，“我道是谁有如此兴致来这儿溜达，原来是我们天香公主。”

“呵，不敢当，没你有兴致。”天香嗤笑着轻扫他二人，冯素贞走来，肩膀轻碰问：“公主，这二位是……”

“两个惹人厌的。”天香气得不愿细答，遣了两个丫头去寻步辇。李承平见此，自觉一个作揖，“在下李承平，敢问姑娘芳名。”

冯素贞瞧他二人服饰纹样，知是不凡人物，又相其举止形貌，尽管直鼻权腮，生得贵气，却如何看也不过粗俗的纨绔子弟罢了，加之公主如此恶他等，便只微颔首作示意，不再多说。

李承平讪讪收手，痴痴得也说不得什么，一旁东方胜更甚，失了魂魄似的直盯着人家瞧，也顾不得一旁还有她这公主看着。天香心觉可笑，站到冯素贞身前，拿出公主的款来，指其呵道：“你二人可挡了本公主的道了，还不快快让开。”

李承平不觉一颤，仓惶退在一边，却一人仍不为所动。他撼了撼东方胜整个儿木了的身体，拉倒一边，“下官失礼，还望公主恕罪。”

天香冷笑一声，拉过冯素贞鹄立着行去。不过几步，身后传来一声呼喊，“敢问姑娘芳名？”

是东方胜那痴人的声音。天香不由多想，直回道：“你姑奶奶！”

见他脸色气得铁青，天香笑得弯了腰，看猴似的指着东方胜，“瞧他那样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青天白日下，天香却是不知冯素贞亦是痴了的。

尽管公主心性如此，她却仍为公主如此护她，心中一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