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2 / 2)
孟元依言坐下,对着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锁眉道:“这局本不十分难,不应将皇上困住。”
李长延撩了袍子相对而坐,头上拇指大的明珠晃晃悠悠的,在孟元的话语中将兵往前一推,承认道:“困局非棋,困局在心。”
李栖梧亲征,捷报频传,身为一国之君本应大悦,可他的心里头却似硌了一块棋子儿似的难受。他原以为皇叔替他出征,令他提前亲政,是解了他的困局,是要归政于他之举,可如今李栖梧内有政绩,外有战功,民心大声呼声高涨,却又成了他心头一块隐痛的腐肉,令他辗转反复不得安宁。
孟元指马上前,道:“皇上所忧,乃势单力薄之故。”
“朕应扶持自身的势力,朕又如何不知?”李长延隔象架车,眉间忧虑,“可如今含冰殿一派,两仪殿一派,朕要如何分化拉拢,实在头疼。”
“雏鹰起势,羽翼当由自身所长,并非旁人相赠。”孟元摇头。
李长延连退三步,扰得他皱起眉头:“孟卿若有法子,不妨直言。”
孟元笑道:“不知皇上可曾听过前朝天子借布库小子扳倒权臣一事?虫鼠卑贱,却能杀象。”
“孟卿是说……”
“宦官。”孟元捉袖捡棋,将其往中央一扣,将军。
李长延心头剧跳:“宦官?”
孟元将视线自棋局处收回,诚恳道:“臣推属宦官,原由有二,其一宦臣身份卑贱,由内宫而起,皇上若欲扶植,不至过于招人耳目;其二,前朝之势错综复杂,皆乃名门望族根深蒂固之故,而宦臣乃无根之人,易于掌控,定能为皇上所用。”
李长延在孟元踏实笃定的眉目里将心平静下来,抚摸着棋子上头深刻的凹痕,仔细琢磨他的话语。还未想得明白,又听孟元道:“若皇上欲丰满羽翼,如今便是最好的时机。”
李长延看向他,听他皱眉沉吟道:“摄政王外出征战不必说,两仪殿似乎也……”
“两仪殿?”李长延狐疑接口。
“两仪殿近来动作频频,擢升底下人的官职。若臣未想错,范徵在——
”孟元一面顾着李长延的眼色,一面试探性地直呼了范媚娘的大名,“放权。”
两仪殿。
范媚娘午睡刚起,歪在凤首榻上听棣棠的奏报,漫不经心地将护甲一个个拔下来。棣棠的担忧毫不掩饰地流在面上,令她颇有兴味地扬了嘴角,递给她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她伸出手,示意棣棠将方才摘下的护甲替她套回去,令她在动作间将焦灼的情绪安抚下来,这才旎声开了口:“哀家放权,自有哀家的打算。”
她何尝不知棣棠的思虑呢?她如今的境遇,似鹰群中领头的鹰王,百鸟追随,遮天蔽日,可一旦鹰王精疲力尽,落了下乘,便会被身后虎视眈眈的雏鹰分食殆尽。正如她服用胡笳藤昏迷之时,有多少人倾力保她,便有多少人想要她的命。
而退却一事,除却不能,还有不想。
范媚娘清楚明白,自己放权并非为了李栖梧,而多半是想瞧一瞧李长延的打算。瞧一瞧这个年轻气盛的新皇,要如何掌管他的江山。
在权力流失之际,她深刻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不甘心,不甘心多年筹谋付诸一炬,不甘心只差一步便功败垂成,不甘心未曾享受过最高处的万丈风光,最不甘心的不过是,将她带来的四海升平,交给李长延这样一位平凡庸碌的君主。
这些不甘心同失去李栖梧的不甘心相互攀比,此消彼长地问她要一个两全法。
范媚娘轻轻一笑,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自己的无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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