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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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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笑道:“早起散散步,顺便把这两个小崽子送下来。”他指了指贺桃道,“起来到现在哭了两场,什么都没吃,你给她整点吃的,别饿瘦了,你们主人怪我照顾不周。”

崔琰摆出请的手势,对玄清道:“楼里备了早膳,先生也进来用些吧!”

玄清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道:“成,那我就沾沾光,蹭顿饭。”

崔琰一边带路,一边道:“先生哪里话!我们主人早交代过的,以后咱们一切都听先生的,已给先生准备了一间房,先生若不嫌弃,往后就住这里吧!一应吃用都全,几个兄弟厨艺都不错。”

玄清哈哈一笑,道:“住就算了,我住不惯你们这么雅致的竹楼小院,还是住我的山顶茅草屋去。有厨子倒不错,以后可以常来蹭饭。都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好些年没邻居了,难得这里又住了人,甚好,甚好。”

三人用了早饭,崔琰便开始指导贺桃和拓跋焘练功,玄清嚼着根桃枝靠在廊下看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含糊不清道:“我说崔琰,你这教法不对。”

崔琰愣了一下,知道玄清的武功高深莫测,于是虚心受教:“先生有何赐教?”

玄清将含在嘴里的桃枝吐了出来,“首先,他二人一男一女,你却教他们一模一样的功法,这就错了。男的和女的能一样吗?你家主子跟你家主母平日做的事情一样吗?男主外女主内,你没听过?”

崔琰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心说自己没娶媳妇儿,还真不知道男主外女主内。后来又觉得他说得没道理,他们主母又不用学功夫,做的是管家理事的活计,跟贺桃能一样吗?

“男子阳气盛,女子阴气盛。需知道,采阴补阳,采阳补阴……”

听玄清说得越来越没边了,崔琰忍不住打断道:“先生,男女之别,跟练功到底有什么关系?”还能扯上采阴补阳,那恐怕是邪术吧?

“啊?”玄清被他打断,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骂道,“笨蛋。你都不会总结,我的意思是,男女体质不同,你应该找到他们各自的长处,然后针对他们的长处,给他们定制适合自己的功法。将她们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最大。这样说,你懂不懂?”

崔琰抓了抓头发,为难道:“懂是懂,但是,我就会这一种功法,我就只能把我会的都教给殿下和小主子呀!我家主人也让我倾囊相授……我……”在他看来,练功这种事,只有身体够结实,然后勤学苦练,总有一天能成事。

玄清嫌弃道:“一边待着去,看我教。”崔琰只好退到一边,玄清走到一棵桃树下,折了一根长树枝,对拓跋焘道,“臭小子,我先练一套剑法给你看,你看好了。”说完,他转了一下手中的树枝,以树枝为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他挥剑的时候神采越发飞扬,仿佛是个充满朝气的少年,柔软的树枝在他手中却变得十分刚硬。挥出的时候破空而来的劲气竟能将落下来的树叶一劈两半,拓跋焘、崔琰、贺桃三人看得目瞪口呆。他舞了一套十分凌厉的剑法,剑招不华

丽,变幻也简单,一套不过十招,但招招都很实用,无一处虚发。

刺出最后一剑,他收势立于原地,长出一口气,对拓跋焘道,“记住,男人的剑,用不着花里胡哨的东西,要拿出你男人的气势来。剑可杀人,剑气亦可杀人。”

随后,他给贺桃练了一套剑法,与先前那十招完全不同。这一套剑法足有三十多招,且招招都能随意拆换,剑气并不强劲,动作却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那桃枝本就柔软,在他手上舞得仿佛一根软鞭,看的人只觉得眼花缭乱,更不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祭出杀招。而他的身子也十分灵活,动作优美,明明舞剑的还是那个穿着灰扑扑袍子的男子,远远望去却像是一位翩翩起舞的美人。

“哇,玄清伯伯好美好美。”贺桃忍不住拍手叫好。

玄清收势飞跃到她面前,用桃枝轻浮地挑了挑贺桃肉嘟嘟的下巴,眨眨眼睛道:“女孩子,不管做什么,第一要义是‘美’,打架也不例外。你打得漂亮,对方可能就先输了一半。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能被美人暴揍一顿,也是件不错的谈资。”

玄清对贺桃抛了个媚眼,道:“这第二要义便是‘柔’,女子与男子比力气是不行的。你要懂得以柔克刚,弱之胜强,柔之胜刚。俗话说的好‘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改天我让你那有本事的爹,给你弄把配你的剑来,你就晓得如何运用了。”

贺桃被他那些“柔呀美呀”逗得咯咯直笑,拓跋焘见他这么大人了,言行举止如此轻浮,且轻薄的对象还是小贺桃,当即不乐意了,冷脸道:“玄清伯伯,长辈要以身作则,你这样的行径,岂是君子所为?”

玄清轻嗤,丢了那根桃枝,一手架在拓跋焘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下去,不以为意道:“我告诉你,与其做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如做个敢爱敢恨的真小人。你看你家师傅,十足是个正人君子吧?可我告诉你,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哄到的女孩子,不比我少。”更何况,他看着是个轻浮浪子,但都守身如玉十几年了。而那个世人眼中的君子雅士,却到处留情,谁优谁劣,还真的是很难说。

拓跋焘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沉稳的表情一寸寸裂开,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你你……”了几下,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贺桃却对刚才的剑法十分欢喜,对他方才的言论也十分赞同,小女孩总是喜欢美好的东西,“玄清伯伯教我,小桃要一直美美的。”

“哈哈,有志气。”玄清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补道,“曾经一个人对我说,所谓‘如花美眷’这一生都只需负责美,外头那些打打杀杀抢地盘的事,就应该留给男人去解决。”他看了看贺桃清秀的五官,赞赏道,“我这辈子阅美无数,敢断言,你在美这一路上,应该是十分容易的。只要你不是真的想不开,学男人们去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他很希望贺桃能将他这句话听进去,但他知道,此时的二人并不能理会他话中的深意。

白云苍狗,朝露瞬息。三年的时光,疏忽流逝。

青衣少女立在竹楼前,长发被一根丝带高高扎起,飞扬在空中。她的眉毛微微挑起,神情有些娇蛮,“要么带我一起去,要么我们两个都留下,你们要带走佛狸哥哥,先问问我手里的剑答应不答应。”说完她手摸到腰间一抽,银光闪过,手中赫然一柄利剑。

那剑原本绕在她腰上,看着不过一条精致些的银腰带。如今拿在手里,剑刃已经笔直,瞧着十分锋利。正是崔浩给贺桃打造的佩剑,名曰“绕指柔”。

崔琰并不想跟自家少主起冲突,只好道:“姑娘,这是主人的意思,陛下急召皇长子殿下回宫,定有急事,您不能再耽搁殿下了。”

长身玉立的少年

从贺桃身后转出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小桃,别这样,有话好说。”

贺桃憋着气不理他,直视崔琰,她质问道:“父亲为什么不让我回去?”

三年了,他从那夜不告而别后,再也没有出现过。她曾经想过无数次那张温润的脸,期待过,盼望过,最后都只换来失望。也听说郭氏三年内给他生了两个孩子,她就想,原来她就是人家偶然生了恻隐之心,收养的义女而已。现在人家有了嫡子,当然就不在意她这个没半分血缘关系,还有点来历不明的女儿了。她本卑微如草芥,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直到,他们要将这三年来一直陪着自己的少年也从身边夺走,她才觉得她压抑的愤怒,已呼之欲出。

崔琰垂眸,“姑娘,您暂时还不能出谷,主人自有其他安排。”

贺桃抱拳拱了拱手,道:“那师傅,贺桃今日就要得罪了。”说完,一剑刺出,铮铮有声,气势凌厉。

“绕指柔”的剑刃十分锋利,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崔琰见贺桃逼得紧,连忙跃身退开数步。其余护卫也四散开去,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对自己的少主出手。

三年时光,贺桃已将玄清所教的剑法融会贯通,三十多招剑法,互相转换。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套原就精妙的剑法,生生被她演练变幻出了上百个剑招,且真得如了玄清的意,做得十分漂亮。如今又有了趁手的兵刃,更是势不可挡。但她到底与崔琰有着几份师徒之义,所以只是与崔琰缠斗,却并无杀心。

崔琰自然也看出来了,眼见着日头已经西沉,今日不出谷,就又得多耽搁一日。他心知不可再耗下去,寻了个间隙,运起一掌,轻轻拍在贺桃肩头。贺桃手一抖,力道去了大半,她冷眼看着对方,“崔琰,你当真要与我为难?”

虽然崔琰一直尊她为少主,但贺桃却一直记得自己的启蒙功法就是来自崔琰,而且这三年竹楼的生活起居都是他在照料,所以她一般都是软着嗓子喊崔琰“师傅”。此刻直呼其名,可见是真的动了气。

崔琰退后几步,抱拳单膝跪地,“属下也是迫不得已,还请少主恕罪。”

贺桃不听,再次运气,挥剑向崔琰削去。这次崔琰却不避不闪,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这是要以命相赌了,贺桃蹙眉,终究是下不了杀手。正欲收剑,却听“当”得一声,方才还是坚硬笔直的剑刃已被震回柔软的状态,拓跋焘提着未出鞘的剑站在旁边,竟是驱力将贺桃的剑势挡住了。

贺桃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你要丢下我,跟他们走?”拓跋焘无论是内力还是剑术都在她之上,可是,这三年,哪次切磋他不是让着自己?今日,剑虽没出鞘,但他的态度却已经十分明确了。

拓跋焘垂眸不敢看贺桃,夕阳的余晖照着他的脸,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红,“我会尽快回来的,如果回不来,我就派人来接你。”

他早几天前就收到了让他回宫的旨意,知道如今大魏内忧外患,他的父皇和母妃都过得不如意。但他迟迟没敢跟贺桃提离开,因为他知道,崔浩还不允许贺桃出去。而且,以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无力将贺桃护在身边,还不如将她留在这世外桃源来得安全惬意。

他想得很明白,等他回去树立了自己的威信,有了护持一方的能力,再来接贺桃。之前没能讨得贺桃做他的陪读,这次他要想尽办法把贺桃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但想得清楚是一回事,真的要开口与她暂时分别,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一想到可能要跟贺桃分开很久,他就觉得心里压了块大石头,让他喘不过起来。

“不用,你走吧!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贺桃将剑缠回自己腰上,转身就走。

拓跋

焘叹了口气,对崔琰道:“走吧!”

“是。”崔琰跟在他身后,招呼其余几人跟上。“姑娘这次怕是真恼了我们了。”

拓跋焘道:“她大概要恨死我了。”小姑娘的脾气他早摸透了,爱哭哭啼啼,撒泼耍横。但也好哄,说两句好话,或者给点零嘴,她就能笑逐颜开。惹了她最狠的一次,她也就一天没理自己,但后来他去山上抓了只雪白滚圆的野兔子给她玩,她也就跟他和好了。

像今日这样不吵不闹,转身就走,说明她是真气到心里头了。

一行人如来时一样,行装轻简,走入了那条只容一人通过的峡缝。贺桃慢慢从屋里走出来,站在廊下,她怀里抱了一个雪白的毛团,手轻轻抚在毛团背上。玄清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跃身坐到了栏杆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陪我坐坐吗?”

贺桃平时是很多话的,此刻却没有言语,单手在栏杆上一撑,身子轻飘飘落到了栏杆上,雪白的毛团窝在她膝上。

玄清看了那兔子一眼,道:“我也这样目送过一个人,算算,她走了有十五年了。”

他没再说下去,贺桃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走了?”

“不知道,她说她不属于这里,她的家乡,还有许多家人和朋友等着她回去。”玄清又把双手挽在脑后撑着,微风吹过,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像随时都可能掉下栏杆,“哎,现在想想,我当时应该跟她走。”反正在这里,他其实也没什么牵挂了。

贺桃见他晃悠,伸手扶了他一把,扶完就后悔了,这个人怎么会坐不稳。她收回手,问:“那你为什么不跟她走?”虽然他没有说,那个离开的人是男是女,但直觉告诉他,这些年,玄清挂在口中的美人,就是她。

“那时候我也有自己要守护的东西,你知道,我是不太能离开太行山的。”但是,师训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果他当时能果断一些,可能也就真的走了。“或许,是因为她没表现地希望我跟她走吧!她如果表现出来,哪怕是一点点,我可能也会义无反顾跟她走了。”可是她没有,一点点都没有,很洒脱地给了他一个背影,让他记了十五年。

贺桃顺毛的手顿了顿,淡淡道:“或许他们没想过,他们所谓的对我们好,对我们来说却不是,真的好。”

“嗯。”玄清应了这一句,转头去看她,婴儿肥已经褪去,入眼的是少女清丽的侧脸。他清楚地知道,这天以后,那个爱撒娇,爱哭鼻子的小姑娘,不在了。

贺桃曾经有过最短暂快乐的三年,也拥有过最漫长黑暗的三年。当雪白的毛团,在她面前被鲜血染透的时候;当她亲手挖坑,将那软软的一团,埋进土里的时候,她所有的怜悯之心都消失了。

“执念会让你软弱,你不该这么喜欢一样东西。”“这是你的使命,本该如此。”“站起来,怕死,你就真的会死。”冷漠无情的话,没有温度的目光,把她催生成了现在无情无欲的模样。

她一身黑衣,蹬着鹿皮小靴的脚稳稳落在树冠上。随即,脚尖微动,手中长剑微转,银光如练。祭出最后一剑,柔软灵动的身体在半空一转,“绕指柔”顺势缠上了她的腰。一圈绕过,剑尖正好扣进剑柄末端,又恢复成一条银腰带。

馨琪儿和阿琪尔原本站得远远地看贺桃练剑,此刻见她收势才敢走上前来,一个递茶,一个递帕子,“姑娘,可要吃点点心?厨上还热着桃花糕呢!”

贺桃接过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抬起头,一张素脸,却秀美绝俗。她目光带着微微的寒意,馨琪儿和阿琪尔忍不住瑟了一下,记忆中的小姑娘,并不是这样冷漠不易亲近的。她抬眸,清冷的目光滑过馨琪儿和阿琪尔,最后落到院门处。不知何时,门口多了个锦衣玉

冠的少年。

馨琪儿和阿琪尔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顿时一惊,忙走过去行礼,“参见殿下。”

拓跋焘示意她们退下,馨琪儿看了看两人的神色,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拉着阿琪尔退了出去。他一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望向黑衣少女。他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呼吸都被刻意放轻了,深怕她再次从他面前消失。贺桃也静静看着他,神情很淡,凉凉的目光投射到他身上,放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拓跋焘缓步走进院子,短短的距离,他却走得忐忑。贺桃的目光太寒冷,他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见贺桃行了一个恭敬规矩的礼,“贺桃,参见殿下。”

她何时这样守规矩过?拓跋焘心下一沉,三年的鸿沟,明明白白摆在他面前。“小桃……”他艰难地叫出这个名字,想伸手去拉她,贺桃却退后了数步。他涩声道,“我今早才接到你回来的消息,散了朝,就来这里了。我让崔琰给你带信,你都没回,可是还在怨我?”

贺桃低头看着脚尖,淡淡道:“贺桃不敢。”

“你……”拓跋焘气闷,驱身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你还不肯原谅我吗?能不能不这么对我说话?”这些年,他写的信一封一封送,说了多少低声下气求饶的话,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贺桃挣了挣,可他握得太紧,根本挣脱不开。她微眯了眼,看着他道:“殿下,你想让我怎么说话才满意?”

拓跋焘的手收得更紧了,贺桃“嘶”了一声,眉头皱了皱。他立刻烫到似的松了手,“我弄疼你了?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跟我生分了。”

贺桃转了转手腕,挑唇轻笑了一下,依稀有儿时的娇俏,“佛狸哥哥,我马上就要走了。”

原本听到贺桃叫他“佛狸哥哥”,他心中一喜。听到她后半句,一颗还没热起来的心,又被浸回冰水里。他急道:“你要去哪儿?你不是才回来?”

“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有资格自己选择了?

拓跋焘却以为她还在置气,解释道:“你别闹别扭,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三年前,父皇以皇后之礼迎娶了姚贵嫔,下诏让我回来观礼。我母妃身子又不太好,我怕我顾不过来。把你留在谷里,有玄清伯伯护着,你还能安全一些。是我太没用了,没能早点接你回来。”这些年,他忙着各种事,每天只睡三四个时辰,一天他都不敢懈怠。他就是想早日变强,能安安心心将她接回来护着。

看着拓跋焘炙热的眼神,贺桃没敢告诉他,她其实早就没留在桃花谷了。他写的那些信,她一封都没收到。还有那些,一看就用了心的小玩意儿,都被人锁在了她昔日放礼物的大箱子里,直到昨天她回来,那些东西才得以重见光明。

贺桃道:“我没跟你闹脾气,我是真的要离开一阵子,父亲要把我送到南方去求学。”

拓跋焘问:“为什么?先生没跟我说过这事。”

贺桃笑,心想,他怎么会告诉你呢!他把我丢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私自扣押了你的信件,不是也不敢告诉你吗?“能去南方看看也挺好的,我想去。”

馨琪儿端了一个碗,踌躇着在门口探看,贺桃看了她一眼,道:“拿过来吧!”

馨琪儿端着碗进来,拓跋焘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走进一看,碗里装着黑黑的药汁。刚刚想问什么已经忘记了,只急道:“这是什么药?你病了?”

贺桃接过,仰头灌了下去,将空碗递还给馨琪儿,“喝完了,你去回禀吧!”馨琪儿脸色一僵,施了个礼,乖乖退了出去。

拓跋焘更急了,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去探她的脉门。但他并不懂医术,也探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

追问:“你刚刚喝的什么药?要是身子不适,我派太医来给你瞧瞧。”

贺桃轻轻推开他的手,不甚在意道:“父亲特意配了给我补身子的药,我长得太慢了,他心急。”

拓跋焘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但见她身段纤细窈窕,亭亭玉立,已有别人十三四岁少女的风姿,双颊顿时滚烫。这……这药,果然大补?他没来得及从尴尬中抽出来,贺桃却突然扑向他。拓跋焘被她扑得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住了,怀里却多了个柔软的身体。

他只觉得浑身都被火烧着,双手不由自主握成了拳。贺桃把脸埋到他怀里,轻轻吸气,还是记忆里淡淡的杜衡香。“小桃……你怎么了?”他哑着嗓子,困难地问出这句话。

“没事,就是很久没见佛狸哥哥了,想抱一抱。”她抬起头来,眼中是促狭的笑意,“殿下,我这不算以下犯上吧?”

拓跋焘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吐出两个字,“不算。”

怀抱还是这样温暖,让人留恋,笑容阳光得有些刺眼,贺桃心里突然有些泛酸,又把脸埋回他怀里。回想起来那一封封诚恳求饶的信,一句句关怀备至的话,这样那样的小玩意儿,她就想回到小时候,痛痛快快哭一场。

拓跋焘觉得胸口有些湿,心下一惊,刚想掰起她的脑袋去看。贺桃却已经抬起头来,扬了扬下巴,“那药太苦了,我真不想喝。”

拓跋焘蹙眉,看着她脸上莹莹的泪痕,忍不住道:“你……你这样就挺好的。还要补什么?不然改日我让太医给你配成药丸吃,就不苦了。”

“好,佛狸哥哥对我最好了。”她偏了头,对他笑了一下,仿佛这三年的距离都刹那间缩短了。

他们坐在亭子的台阶上,拓跋焘抽剑,刷刷在地上化了一匹高傲的狼,他指着道:“还记吗?在这里……我们的秘密图案……”

“嗯。”贺桃捡了根树枝,在狼旁边画了一朵花,“比那时候画的像多了。”她顿了顿,到,“这次我会给你回信的。”她轻轻吹了口哨,一只黑色的鹩哥无声无息落到她肩头,她弹了下它的鸟喙,“让它送信。”

拓跋焘觉得惊奇,伸手摸了摸它光滑的毛,那鹩哥竟然不怕生,轻轻去啄他的手,“你训的?看来,这三年,玄清伯伯又教了你不少东西。”

贺桃轻轻道:“不是他教的。”但是她没说,这是谁教的。“我去南方看看,将看到的风景都说与你。”

拓跋焘道:“一定要去吗?”他现在已有了一些自己的势力,保护她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有很多事,我们不想做,可却一定要去做。”贺桃笑了笑,握住他的手道,“这个,佛狸哥哥应该比我清楚吧?但是,哪怕天命已定,我也想想在这世间自由自在走一遭。听说我要去的那个地方,风景绮丽,有许多奇珍异兽,正好可去见识见识。”

拓跋焘突然想起崔浩说的“她是你的命定之人”,他落寞地想,或许,贺桃并不是心甘情愿做他命定之人的吧?

他想说,不要去,不想做的事你可以不做,有我护着你。但他没有这样说,只是问她:“要去多久?”

贺桃坦率道:“不知道,得看他想让我去多久。”

拓跋焘自然听懂了贺桃口中的“他”是哪个,神色有些复杂。他的师傅,对他是极好的,唯一不好的,就是在贺桃的事情上,尤为固执。“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试试……”

“不,我要去。”她想,最黑暗肮脏的地方她都待了三年了,还有什么地方是她去不得的呢?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问,“佛狸哥哥,你还没杀过人吧?”

拓跋焘被她问得一怔,反问道

:“什么意思?你杀过?”

“没有,贺桃没有。”她摇了摇头,又笑了一下,这笑容却有点勉强。她靠在他身上,轻轻声,“佛狸哥哥,你信我,贺桃不会杀人。”

拓跋焘摸着她的头,十分珍惜她此刻的亲近,此刻的贺桃好像有些无助,“我当然信,小桃怎么会杀人呢!”点点粉色落到他们的头上,衣服上,今年的桃花又开了,却无人抬头欣赏。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好痛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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