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卫国女子（2 / 2）

可偏偏有那么一个人，对这皇后的位置却真没什么心思，那人是盛家的大夫人，也是卫国嫁来和亲的公主，这和亲而来的公主没有嫁进皇室，不过那时候嫁给盛家同嫁进皇室倒也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哦是了，既是卫国的公主，那自然也算不得是大庆的女子了。

在这般情形下，赵遇心情颇为微妙地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候听深宫里头那些妇人背着母妃一贯嚼着的舌根，那些嬷嬷都说那盛家将军的夫人同陛下的干系没有那么寻常，陛下空悬中宫之位多年，心底放不下的终究还是那位卫国的小公主。

这些话如今想来荒唐，可在那时落到一个年纪那么小的孩子的耳中，即便荒唐，也是十分刺耳又容易当真的一桩事情。

那时赵遇还太年幼，并不明白当年的皇上心中究竟有几分挂念卫国小公主倒未可知，但大权在握的谢家才是真正应当被忌惮的。

他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只是以一个懵懂幼童的立场，替自己那可怜见的母妃去记恨那卫国的公主，后来盛家的小孩都添了三个了，眼见赵遇年纪渐大了些，也没什么理由去记恨那卫国的公主了，转头便只好将这一份怨恨放到了后来的静妃身上，静妃性子沉稳，在后宫之中很不占便宜，连带着年幼的静王也被自己狠狠欺负过几遭。

几位在场的老臣不知是不是也记起了一些前尘往事来，神色也已有些变了。

赵遇忍不住偷偷瞧了自己的舅舅一眼，那位权高位重的右相大人端坐在席位之上，不曾有半分侧目，仿佛对面前这些事情全然未知。

那岿然不动的神态叫赵遇的心思也稍定了定，他不由得在心底嗤笑了一声，心想纵然是卫国公主亲临又能如何，十二年过去，那位公主只怕连尸骨都凑不齐一副了，有什么可多想的！

只是方才还热闹不绝的宴会，转眼之间却是鸦雀无声。

赵穆低头瞧着那女子足上的梅花，心中忽然一动，顷刻间第一个想起的却并非是盛家夫人，但他很快便将心思一收，复又绷住了脸上的神色，叫人瞧不出半点的异样。

又过了许久的时间，皇帝只怕才终于反应过来，他兴致缺缺地挥了挥手，道：“行了，都退下吧。”

“谢陛下。”那舞姬口中不慌不乱地应了一句，手脚上的动作却是稍有慢些的。

赵穆瞧着那舞姬不易察觉的动作，心想自己难得回一趟奉元城，更是难得接这么一道帖子，莫非还真就碰上了不开眼的胆敢来行刺作乱？

但那舞姬终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她只迟疑了一下，接着十分自然地起身，随着身后众多三十余位舞娘再一参礼，而后便往殿外去了。

三十多位曼妙女子的身影实在有些婀娜动人，众人皆是忍不住侧目旁观，但赵穆瞧着只觉得兴许还不如北疆外阴山谷里头养着的那群汗血宝马有看头，但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赵穆的目光却似是钉住了一般的落到了那手执琵琶的女子背影之上。

他来不及多想，便被身后的声音叫住，老皇帝出言训斥道：“静渊，这是你二哥给你设下的宴，你怎么能这个时候才现身，真是不守规矩。”

赵穆闻声只得回过头来，那道隐隐有些熟悉的身影在心底驱散不掉，他一时有些心乱，于是便只道了一声是。

这虽是不守规矩的一桩事情，但好在尚且不止赵穆一个人这般做了，既听着皇帝这般开口训斥了，赵景便不由得也上前一步请罪道：“父皇，儿臣今日也来迟了，还请父皇恕罪。”

皇帝瞧了璋王一眼，便轻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这一眼尚且还未来得及挪开的时候，站在璋王身后头的甘棠便恰好一道落进了皇帝的眼中。

赵修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喜欢招贤纳士，身边总跟着几位读书先生，这是一桩好事，但眼前这一位先生却是他第一次瞧见，兴许是新招来的吧！

那位先生无声地立在璋王后头，气度并不出众，反倒有几分隐匿于众人之间的错觉。

那人背光而立，稍稍将头低下以致于大半张面孔都沉在阴影之下，模样亦不能瞧得真切，方才众人将心思都移到那舞姬身上的时候，他便也是这般寂静无声的立在原处，就像是一道沉默又死寂的虚影。

然而就在赵修想要将目光收回的时候，那人却忽然将头抬了起来，那确实是一张十分陌生的面容，也决计是在场无人瞧见过的一副相貌，那双眼睛静静地看向自己的时候，赵修却蓦地顿住了手中的动作。

这一刻的时间仿似被拉长了一般，身旁的声响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悄然推开，空气中泛起的尘埃慢慢落定。

那目光便从陈旧的光影里头瞧了过来，心底深处某个隐秘而遥远的地方仿佛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赵修张了张嘴，险些脱口便要喊出一个名字来。

而甘棠抬了眼眸，面色平静地瞧了那座上的皇帝一眼，只觉得十二年时间仓皇而过，未料到这人竟然已经老成了这般的模样。

半晌，座上那人仿似突然回过神一般地开口问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璋王只张了张嘴，还没等他开口，身后那道极为熟悉又一贯带了些冷淡意味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了。

“陛下，草民姓甘，单名一个棠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