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旧梦随行(2 / 2)
甘棠气血不足,眼下既然已经被惊醒,便也难有再躺下去睡着了的道理。
他慢腾腾地从床上翻身坐起,陆荃方才特意将灯熄了,甘棠只能摸索着找一找火折子。
他手中动作一顿,似是有些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随着夜色一道流进屋内。
甘棠猛地抬起头,瞧向合着的窗户,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本该是要做什么的,就着夜色便走到了窗边,一手轻轻将窗户抬起。
陆荃的耳朵简直便没有更比这个时候更好使的了,甘棠这边动作方轻声一响,他立马托了盏灯火蹬蹬地便跑了过来。
他小心将门推开,率先将半个脑袋探了进来,见着甘棠将窗户推开了在那处受着寒风,陆荃只觉得自己的心头也是一凉。
他在门口立了这么久,甘棠也没有半点反应,陆荃于是有些按捺不住地走了进来,他将油灯放在桌上。
夜凉如水,火光被寒风吹得东倒西歪,陆荃摸出来一件裘衣来,披在了自家先生身上。
他站在甘棠身侧,眼睛往静王府一瞥,果然便瞧见了那偌大的一座王府之中,里头竟有一间屋子尚且有些亮色,陆荃的眼力自然还是不差的,他一眼便瞅见那斜靠在窗户旁边的静王殿下手中拿了一只陶埙低低地吹着。
陆荃一时哑然,这么晚的时辰,若是说静王殿下殚精竭虑,为了朝政之事焚膏继晷夜不能寐便也罢了,可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却来吹埙又算是如何一般的闲情逸致呢?
那缥缈的埙声随着夜风一道滑进耳中,陆荃仔细辨认了半晌,从一片苍凉的意味里头隐约听出应当是大庆战歌的声响。
倒不能说静王殿下技艺不佳,只是陆荃他自己便是南越人,也没上过战场,能听得出来这声响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更何况陆荃便没见过有人能将战歌的调子也吹得这哀转悠扬的,殿下倒不如换首哭丧的曲子来更应景些。
他尚且还在腹诽中,便只听见甘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他说:“这曲子还是当年我教给他的罢。”
陆荃愣了一愣,道:“那,那殿下吹得倒还挺不错的?”
甘棠转身走回到床榻旁,又将狐裘解下,接着道:“荃生,去休息罢。”
“是。”陆荃应了一声,他瞧了一眼那依旧被撑开着的窗户,终究也没动手合上,只是将房中的火炉添得更旺了些,然后便举着那盏灯又出门去了。
房中瞬间便又回到了原本寂静无声的模样,夜色之中,唯有那埙声同着寒风一道慢慢流泻进来。
赵穆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陶埙,他侧头瞧去,只见着远处那微微撑开的窗户里头已经没有了半丝亮色,他站起身来,无声地打量起那座未知的府邸来。
静王殿下同甘棠自然是不相同的,甘棠夜里没能睡好,第二天只管多睡些时候也无妨,可静王未到五更,便又得收拾着出府上朝去了。
退朝之后,元颉跟在王爷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方才朝堂之上诸位大臣们又吵出了哪些名堂来,赵穆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究竟听进去了几句。
二人自然是朝着静王府而去的,只是这半道之中亦免不了要途径过甘府一番。
这一行正好便碰见陆荃手上提着茶华楼的食盒从外头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周珵。
周小公子那双用来悬壶济世施针把脉的手上不过只提了两壶酒,陆荃兴高采烈地正同他讲说着这上京城里头都有哪些好吃好玩的,那小公子便也就耐心地听着。
迎面对上静王之时,陆荃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昨夜里头那埙声仿佛又爬进了耳朵里头。
“静王殿下这才方下朝来吗?”陆荃抬头露出往常一般的笑意来,颇有几分熟络意味般地同马上那人打着招呼,“殿下倒真是辛苦了。”
赵穆睁开眼睛,陆荃同着身后周珵的身影一道映入眼际,他转头瞧了一眼,果然便瞧见了甘府。
他尚未开口说话,便听着陆荃笑着继续说道:“这么早的时辰,王爷吃过了吗?不然进府里一道坐坐罢。”说着他将手中那两个食盒摆了一摆,语气叫人分不出是客套还是实意来。
身后的元颉方才要客套着回上几句不必麻烦了,身前一个好字已先落了地,元颉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只瞧见静王翻身下了马。
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好在陆荃颇为贴心地又添了一句将军也请吧。
这还是元颉随着静王第一次踏进这处府中,他只知道这处府上的先生同璋王关系很是不错,倒是不曾知晓自家殿下不知什么时候也同这先生牵扯到了一处去了。
他自是不欲进到这府中来,只是见着静王的意思,却也不好再推脱,只得随着一道进了这甘府之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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