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无人可恨(2 / 2)
至于谢后的丧礼,那就比宁王离京还要晚上一日了。
这位尊荣半世的皇后娘娘到最后也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守在她棺木之前的最后也不过是她的兄长罢了。
谢府上下披麻戴孝,便连那在朝堂之上最高处站了大半生的谢丞相,到了这一刻,也不由得被逼得落出些许惨淡的模样来。
这是甘棠第二次踏到谢府门前来,自他回京之后,但若是说不请自来,那么这便还是第一遭了。
奉元城中的风雪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交加不止的地步了,那光秃秃的树梢之上,连最后一片枯黄冰冷的叶片也被打落,只等着来年春风起,再借着新的东风迸发出新的生机来。
在这一片死气沉沉,乌云笼罩的时候,盛煜终于又走到了谢家的门前来了。
出乎意料又如盛煜所料想的那般,他这次再到谢府上来的时候,也没有人能闲出心思来将这位先生拒之门外。
甚至就连谢相也早就在在庭院之中等着他的到来,一脚脚踩在那积雪之上的时候,冰凉又带着侵骨的寒意,不可避免地有沙沙之声在脚下响起。
只是谢相背对着盛煜来处,眼中只有那一湖的雪色,并没有因为身后的声响传来,便转过身来多瞧上了那么一眼。
盛煜走上前,二人之间不曾多话,只是一道寂静地看着那湖光雪色,像是要等着最后一片雪花落下,将那冰雕雪琢的一番光景也压个支离破碎来。
半晌,才是谢斐的那有些遮挡不住沙哑的声音率先响起了,他开口问道:“盛煜,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盛煜将眼睛闭上了,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有火光和血色一闪而过,耳畔似乎又响起那经久不绝的悲号怒吼声来。
他没有回答谢斐的那一句话,只是沉默了些时候,转而却道:“这大庆的百姓都以为在幽州城内蒙冤而死背上骂名的盛家是因着功高盖主手握兵权,才落到那样一个下场去,可是谁又知道,为大庆边境十万生民战死,本就是从将军到一兵一卒那最后所剩的三万兵马仅剩的半点荣耀了。”
“盛家与谢家,究竟是哪一个成了陛下的肉中刺眼中钉,叫他坐立难安的是谁,想必你同我一般清楚。”盛煜说到这处的时候顿了一顿,接着语气不曾有半分的变换,道,“谢伯父,你说是吗?”
谢斐转过头来,眼神之中带了一点幽暗晦深的颜色,静静地瞧了眼前这个有些病弱的后生许久,忽而才笑了起来。
他道:“盛家的三个小辈之中,本相从前倒是一直错把你当做了最没什么出息的那一个。”
盛煜却依言点了点头,道:“谢相料得不错,盛家最没什么出息的小儿子回来了,瞧着这风起云涌变换难测的奉元城,简直是半点招架之力也没有。”
十二年心怀怨恨,夙夜难寐,只不过是黄粱一场大梦罢了。
到头来,他终究无计可施,无人可恨,无处可去。
那心怀了十二年的旧梦,终于再一次裹挟着这纷飞的大雪,在这人世间尘埃落定,隔着漫长的岁月,渐渐地发出声响来。
盛煜退出谢府大门的时候,年迈的丞相已经有些抵不住风雪相扰,先一步回房休息去了。
他是在将出府门之时才碰见了也不知道在那必经之处候了多久时辰的谢二公子的。
谢澄一身丧服,脸色苍白,干燥的嘴角动了几番,最后终于才艰涩地问出来一句话,“你二姐,盛楠,她当真是被关进天牢了吗?”
盛煜不知道该以如何表情面对这位谢二公子,索性便脸色便丝毫未有变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道:“是,她还活着。”
直到比盛煜还要更似是游魂一般的谢二公子的身影渐渐飘荡得远了,盛煜方才重新提起脚步,继续慢慢地步步走出了这在奉元城中屹立数十年如今方才渐蒙大变的丞相府。
至于谢府门外,眼前两辆马车排在一处。
陆荃从静王府的马车之中探出头来,畏首畏尾的也不出声,只是斜斜指了身后,无声地开口道了一句:“先生,殿下可是在里头候着的呢!”
只是车中候着的那人却没什么诚意,端只坐着,便连手也不见得愿意伸出来招呼上一番的。
反倒是另一辆马车旁候着的小厮迎了上来,站到盛煜的眼前仍旧还是毕恭毕敬的模样,道:“先生,王爷派小的过来接您过府一叙,不知先生可便否?”
这副模样其实倒是有些似曾相识的,璋王相邀之时,担着甘棠这两个字的时候,盛煜向来便是秉着一个来者不拒的道理的。
唯独这一遭,他退了半步,朝着那马车行了一礼,道:“蒙殿下相邀,只是今日却没什么心力,还是等来日再登门拜访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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