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梦回(2 / 2)
想到此处老国师就不由悔恨起当年放的那把火,恨得不能捶胸顿足掐死当年的自己,经逢大难命格突变的事自古以来都是不少见的,古人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假。可这人的后福未免来得也太来势汹汹了。
没什么别的,一生看遍无数命格的大国师就是单纯地嫉妒了而已。
这老国师一边在高台上神神道道,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时候,变故就忽然发生了。
京郊之西的上空爆发出了一阵灼人眼球的红光,笼罩了半阙天空。那边是昭亭山,中原还没分为南成北郑,李家天下还是一统的时候,那地界就是有名的神山了。统一中原还都京城之后,大国师还第一时间带人上了昭亭山好好洒扫祭祀了一番,逢年过节也没落下过。
含元殿里肃穆的众人目光都不禁移向了西方天空,咋呼一些的宫人还低呼出了声。
大国师的弟子们都还算镇定,为首的方镇更是依旧在行云流水般地抚琴。不过他心里也在计较,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还在昭亭山下了这样的布置,如此大气磅礴的瑞相,估计得下不少力气,他这个大弟子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还没等他暗中抱怨完,高台上传来了一声诡异的闷响,柔软的重物击在鼓面上,整个通天鼓震荡出诡异的声波。
最先站起来的是李行,他坐于高位能清楚地看见大国师抬头看着那红光后猛然向前直直地倒了下去的瞬间。那被大国师紧握手中的木杖如今直指昭亭山方向。
李行一边在心里嘀咕着这老头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一边镇定地指挥内侍和大国师的门人小心上台察看。
这个门人自然就是方镇,他跟着两个公公一齐爬上了高台,就看到大国师整个人趴在高台上,那只桦木的面具已经摔了个粉碎,七零八落地散了一地,形容实在不雅。方镇看到此情此景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地扫了一眼高台下的众人。元初帝站起来了之后,文武百官也不敢坐着。
大司徒和太皇太后对视了一眼之后,一同焦急地望向了高台,在场似乎没有任何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情况?他想着小心地伏**,轻唤道:“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他叫唤了半天大国师也没动静,一旁的一个公公斗胆伸出了手去试了试大国师脖子上的脉搏,然后颤抖着手跌坐到了一旁,尖声叫道:“不,不好啦,大国师,大国师殁了啊!”
含元殿里立刻雀喧鸠聚,一片乱象。
李行一个眼神扫向百官所在,那些炸了毛的大人们立马安静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接到了当今陛下的眼神,不动声色地离了席,不知去了何方。
百官之首秦淮中秦大人在此时出了席,行礼之后恭敬道:“陛下,大国师祝术了得,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怎么会突然一朝暴毙?此事定有隐情还请彻查啊陛下!”
大国师在这种日子里暴毙,第一个要被怀疑就是他们秦家,可这回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才忙不迭出来喊捉贼。
李行点了点头。
礼部尚书刘子闵也站了出来:“陛下,大国师忽然殁去定和这天上异象有关,臣请旨前去查探!”
礼部和司天台一向穿一条裤子,好得活似亲兄弟。只不过这亲兄弟之间也有长幼之分,既然长兄已逝,礼部这做了几十年的幼弟也该出头了。
方镇看着这一干人等七嘴八舌,心下迅速镇定了下来。就在这高台鼓皮之上,咚咚咚地以头抢地,声音通过通天鼓迅速传至含元殿地每一个角落,文武百官们也不得不安静下来,一齐看向这位大国师的首座弟子。
方镇声音悲恸,额头点着地大呼道:“陛下,昭亭山自古灵气丰腴,此赤霞红光乃是千年一逢的祥瑞,可护我大成百年安泰。”他说得字字铿锵,“大国师自还都以来每逢祭扫必上昭亭山为陛下为社稷祈福,如今大国师为祈请祥瑞护持大成,神力耗尽回归神庭,必是在昭亭山留下了大瑞精宝。”
“臣恳请陛下,允臣即刻前往昭亭山将瑞宝请回!”
他几句话就把刘子闵口里需要查探一番的异象给解释清楚了。恨得礼部尚书牙痒痒,那老皮子终于死了,没想到他手下这条平时不咬不叫的狗也这么厉害。
李行面上一片深沉,似乎在思考。内里却在想这都千年一现的祥瑞了才保百年太平未免也太没用了。他看着台下众位爱卿的神色,又在心里轻哼道,有这帮牛鬼蛇神在,能保百年太平怕是也确实得耗尽千年神力。
转念又不禁感叹台上那个死翘了的老头可怜,一辈子谋算做尽,到头来连谁弄死了自己都不知道。一朝横死之后,对手赶紧站出来踩两脚,盟友也巴不得趁机多捞些好处,就连好生教导了一辈子的徒弟,比起究清他的死因,更想要的也还是巩固自己的地位。
皇帝沉默太久了,百官都不由自主地伸长了脖子向高台上望了望。太皇太后却很镇定,她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只是忧心地看着众人。
李行这才开口:“姚公公快去太医院请人来察看大国师。”
姚长龟得了吩咐,赶紧小碎步跑了。
“秦爱卿言之有理。不过刘爱卿和方爱卿所言也需慎重。大理寺卿张有方在吗?”
“臣在。”百官中一个身材稍瘦,眉有花白的小老头走了出来。
看到李行点了这么一个人,秦家人不由脸色沉了沉,这小老头有事没事就爱往司天台跑的事儿可是出了名了的,明显是国师党的人。不过人是大理寺卿查案找他本也没错,秦氏也吭不了声。
“朕命你彻查大国师殁去是否有隐情。”
“臣遵旨。”张有方领了旨马上下去和手下人交代任务了。
“昭亭山确实需要方你悲恸难已还是当有个人从旁辅助。”说着李行的目光滑过刘子闵。
方镇心道千万别把这个老东西也弄去碍他的事儿。
“如今下元大祭正在途中,这礼节事宜还得刘爱卿主持。”一句话打断了刘子闵的小心思。李行的目光在百官中穿梭,似是不经意地看见了角落里的一人,“可是礼部的,”他顿了一下像是一下子没想起名字,“太常少卿?”还好职务倒是记得。
被点到那人赶紧出列:“臣花成羣在。”乖巧地报上了姓名。
“嗯,花爱卿你来辅佐方大人吧。朕命你们即刻前往昭亭山,两个时辰之内务必把瑞宝带回。”他说着不经意地撇了台上的方镇一眼,对方已经叩头领旨了。
这下百官也不知道皇上究竟是偏袒国师党还是要趁机整治他们了,亦或是他本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两党之争。
想想这位陛下登基来的这五年他的所作所为,或许他是真的不在乎呢?
李行倒是真得不知道这大国师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过对他而言这人死的多少有些不是时候。
如今刚刚使南北一统,天下百废待兴,虽有狄人在西北一线虎视眈眈,但这些年大成的仗打得实在太多了。即使现在已经收下了郑国的国库,但是这国库也实在寒掺。想来这么多年郑国一面应付南北两线的战争,一面皇子权臣之间内耗严重,早已彻底拖垮了自己。
总而言之大成必须好好修生养息。只是秦党权倾朝野,李行登基这几年虽然暗中一直有安排自己的人进朝廷,但明面上却一直兢兢业业地扮演着行伍出身的粗人,从来不做多余的动作。
很大的原因是这些年国师党也渗透在朝廷地上上下下,和秦党呈分庭抗礼之势。李行是像让这两条狗互相咬到两败俱伤,再一起收拾了他们的。提前死了一条,可不好办啊。
他这么想着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太皇太后身前,面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询问的内容却是切实关切的:“皇祖母,这事情像是一时半会儿没法结果的。这里风大寒凉,孙儿扶您进殿内休息吧。”
秦氏扶着李行伸出的手臂站了起来,满目忧心地望着堂下收走了大国师尸身的太医们,又转头对李行说:“陛下,下元大祭十年一次,这次还是你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祭,出了这等事多少有些不吉。陛下还得想个万全之策安抚百官和万民哪。”
李行扶着秦氏往殿里走去,低头回她道:“皇祖母说得是,孙儿会同百官商议的。大司徒说得不错,这大祭出了岔子到底还是得好好追究一番。”
“不过陛下也莫太要忧心,大国师虽殁,但是他的座下弟子各个都是有能之人。那方镇也一定能从昭亭山请回瑞宝的。到时候可得好好嘉奖,以安司天台之心。”
换句话说要是求不回所谓的瑞宝,这司天台的处境可就堪忧了。
……
黑夜中,谁与谁抵足而眠——后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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